“特朗普万岁！我们的人民万岁！胜利万岁！”11月19日，距离特朗普赢得美国大选过去一周多，在华盛顿里根大楼举行的“国家政策学会”（National Policy Institute）年会上，年轻的创始人理查德·斯潘塞（Richard B. Spencer）挥舞着手向台下200多名听众致意。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台下的观众纷纷站起来鼓掌、欢呼，甚至很多人行了纳粹致敬礼。

在“另类右翼”运动或风潮中，斯潘塞是为数不多一位在各种场合积极为白人找回“认同感”而奔走呼号的活动者和知识分子。“另类右翼”英文名为Alternative Right，直译过来就是“另一种选择的右翼”，目的是跟传统保守主义理念区分开来。

这个没有成型架构、没有成文纲领的松散组织实际上已经存在了数年，但直到2015年才开始搭上特朗普崛起的风头出现在大众视野。它集白人至上主义、种族主义、反犹主义、右翼民粹主义、排外主义、甚至性别歧视，以及互联网的嘲讽精神于一体，以反建制、建立清一色的白人社会为主要诉求，向所有自由主义者、传统保守共和党人，以及他们所代表的“政治正确性”宣战。

斯潘塞通常被视为“另类右翼”这一词的创始者：2010年，他创建了Alternative Right网站（AlternativeRight.com），后来更名为RadixJournal。不过他后来说，“另类右翼”是2015年在一系列外力作用下才重获生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认为这跟特朗普有很大关系，”他接受Buzzfeed采访时曾说，“我想难民危机也是一个诱发因素。我觉得（这一年）事情一下子变得这么真切了。”

为白人倡权的种族主义组织“美国复兴”（American Renaissance）的创始人、“另类右翼”另一位公认领袖杰瑞德·泰勒（Jared Taylor）也承认，特朗普是帮助右翼运动兴起的一大因素，但他补充说像黑人运动团体“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等运动，也从反面推涨了“打破政治正确性”的呼声。

除了斯潘塞和泰勒，右翼出版公司Counter-Currents的约翰逊（Greg Johnson）、“传统主义者年轻人网络”的帕洛特（Matthew Parrott）、右翼博客“右翼这回事”的博主Mike Enoch都是“另类右翼”的高调布道者。

媒体布赖特巴特新闻网（Breitbart News）首席执行官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则公开将这一保守网站变成了“另类右翼”的推广平台。上周班农刚刚被特朗普任命为首席战略师。

但构成“另类右翼”的主要是庞大的互联网网民，他们大量活跃在4Chan等充斥反移民、反犹太等暴力论调、有“互联网暗黑之心”之称的论坛上，以及推特、Reddit等社交平台。

最近正在为出书做准备、对“另类右翼”及相关人士进行了大量访谈的阿拉巴马大学政治科学家乔治·霍利（George Hawley）描述了这个群体的典型形象：千禧一代年轻白人、男性、正在读大学或大学刚毕业、对宗教不执着甚至是无神论者，还有压根对传统的保守主义理念，如传统价值观、有限政府干预、鹰派外交政策等，毫无兴趣。他们甚至还发明了一个词汇表达他们对传统保守主义者的鄙视，cuckservatives，这是“conservative”（意为保守）和“cuckhold”（意为一个拥有不忠妻子的丈夫）混合起来的词汇。

其中，“白人民族主义”（ white nationalism ）是“另类右翼”运动的核心观点，不过其宣传方式和风格与传统的白人民族主义者不同，比如，相对前期一些极端种族灭绝的诉求，斯潘塞希望通过“和平种族清理”，创建一个“新社会、一个成为所有欧洲人集合的人种国家”。

因此，反移民毫无疑问成了他们的立场之一，这跟欧洲右翼主义运动更加相似，比如领导英国脱欧运动的右翼政党独立党，以及正在努力向执政党地位冲刺的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

“美国直到过去这一代人还是个白人国家，是为我们自己和我们的繁荣而设计的，”斯潘塞在上周的争议性演讲中说，“这是我们的创造、这是我们的传承，她属于我们。”

不过，因为缺乏明确的纲领、组织，更因为大量“另类右翼”支持者自称只是开玩笑或者为了煽风点火，一些观察人士拒绝将其视为一种运动，就像《纽约客》所说，它是“一个标签，就像‘势力人’或‘颓废前卫人士’等一样”，其形式大于内容，更像“对身份认同的集体性实验”。

在特朗普新政府担任重要职务的班农有自己的看法。这位屡被曝出种族主义和反犹太言行的哈佛大学毕业生、前投行家上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说，他确实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但却不是一个白人民族主义者。

“我是个经济民族主义者。我是个美国至上的人，”他说，“我钦佩全世界的民族主义者运动，我曾反复说过强国必有优邻，我曾反复说过以欧洲为代表的种族民族主义（ethno-nationalism）运动会随着时间改变。我从来不支持种族民族主义。”

在解释什么是“另类右翼”时，他说“我们对另类右翼的定义是，反全球化、民族主义者、严重反建制的年轻人，”不过他补充说“另类右翼”确实存在“一些种族的、反犹太的意味”。

无论从哪个意义上说，“另类右翼”的崛起都要早于特朗普。按照霍利的判断，2008年前后可以算是“另类右翼”的兴起时期，次年这股潮流沉寂了下去，然后在2015年迎来了爆发时期，用斯潘塞的话说就是，“2015年进展重大”。就像他承认的那样，对此特朗普功不可没。

今年1月，特朗普曾经转发过一个抨击党内候选人杰布·布什的推文，该推文来自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的账号。去年10月，他转发了一个名叫“你们困不住特朗普”的Youtube视频连接，然后配上了一个担任总统的佩佩青蛙图像。在4Chan等论坛上，佩佩青蛙被打造成了“另类右翼”和纳粹主义的代言人。

无论是在移民政策上，在对待主流媒体甚至女性的态度上，特朗普与“另类右翼”的理念都有很多契合的地方。特朗普一贯将媒体形容为“不诚实的”，而斯潘塞们走的更远，在上周的演讲中，他在抨击主流媒体时用了德国纳粹时期常用的一个词汇“Lügenpresse”，意思是“撒谎的媒体”。

今年10月，当特朗普被曝出“秽语门”，继而遭到一些女性性骚扰指控后，斯潘塞站出来为他辩护：“在每个女性灵魂的某个地方，她们都希望被某个强大的男人带走。”

尽管如此，特朗普一直刻意与“另类右翼”保持着距离。今年8月，希拉里阵营发表演讲抨击“另类右翼”“接管”了共和党，并指出特朗普与之关系密切。对此特朗普的反应是，“我甚至都不知道，甚至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在成为当选总统两周后，他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我不想激励这个组织，我不承认这个组织”，并补充说，如果这个组织得到了鼓舞，那么“我会去调查，找出原因”。

与此同时，一直在为特朗普奔走呼号、庆祝他当选的斯潘塞们，也想与这位共和党总统拉开距离。“我所处的运动要比特朗普大得多。特朗普只是（在美国）唤醒身份认知、在全世界唤醒新的欧洲精神的第一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