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气高，变现难。
图片来源：Unsplash-Mikita Yo
文|燃次元 张琳
编辑|曹杨
从“日行三万步的特种兵”到“蹭老年旅行团的黄昏游”，年轻人的旅行方式可以说是花样百出。
近日，Citywalk（城市漫游）又成为了年轻人最热衷的旅行方式之一。
DT财经和DT研究院联合发布的《2023旅游调研报告》提到，在几种新型旅游方式中，82%的人想尝试Citywalk，排名第一，且远超其他旅游方式。
与传统意义上的Citywalk不同，现如今，Citywalk既可以是一项专门的活动——几个人在专业讲述员的带领下，有计划地行走在城市的某条路线上；也泛指以行走、骑行的方式在城市中漫游、围绕街道，亲自丈量城市。因此，Citywalk也被许多爱好者翻译为“城市漫游”。
小红书上，Citywalk相关笔记超过27万篇。2022年初，小红书发布的《2022年十大生活趋势》中，“城市漫游”就已经位列第五。截至燃次元发稿，抖音上Citywalk相关话题的播放量已超千万次。
90后女生娜娜刚刚在广州走完了一段颇具老街风采的Citywalk路线，“从越秀南路走到文明路，我的脑海中便一直是这座城市新旧交替的快闪画面，不仅看到了保留比较完成的古建筑，还尝到了地道的美食，收获了很多街坊邻居的善意。”
Citywalk不仅成为了年轻人旅行的方式，也是他们重新认识自己生活城市的新途径。
“胡同路线、赏花路线、文艺路线，一应俱全。”80后女生小雯在北京生活了十多年，却在最近日行两万步的城市漫游中才真正领略了北京独特的美和深厚的底蕴，“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琉璃厂和杨梅竹斜街，从笔墨纸砚到唱片、耳饰，每家店都充满文艺气息，让你不自觉地想放慢脚步，感受与平时快节奏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一面。”
穷游网线下事业部负责人林毅曾在一次专访中表示，相较于其他旅行方式，Citywalk有其独特的优势，“介绍当地文化和景点，引导游客像当地人一样感受那里的生活、文化气息，真正体验当地生活细节；参与成员间志趣相投，有利于他们的深度交流和交往，相互之间符合对同行游伴层次的要求。”
事实上，作为旅游产品，Citywalk早在破圈前就已经出现在马蜂窝、穷游网、同程和携程等旅游平台上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杭州、长沙、宁波、南京和沈阳等多个城市也都有本地的Citywalk组织。
只不过，与越来越火爆的现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Citywalk的“变现难”，这也是始终困扰相关从业人员的问题。
一位旅游行业业内人士对此表示，当前Citywalk虽然有破圈趋势，但市场认知度和接受度来看，还远远不够，其仍属于小众旅行产品。
“更重要的是，Citywalk不需要过多的装备和攻略，所以导致普遍价格较低，只能勉强覆盖成本，当作引流产品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想要盈利却较为困难。”
在决定今年五一去广州游玩后，娜娜早早就开始做攻略，“因为不想人挤人，我特意避开了网红景点，专挑小众路线。”
娜娜表示，也正因如此，社交平台上几条老街区的Citywalk路线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为了深刻感受当地的风土民情，我特意把几条路线串联了起来，并把住宿地点定在了几条路线的中心位置，做好了走一天的准备。”
在这几条巷子里，娜娜感受到了现代与历史的融合。“我不仅看到了充满地方特色的骑楼、保存完整的民国时期的小洋楼，还看到了巷子里藏着的地道的广式小吃。”娜娜一路边走边拍，一边欣赏建筑，一边感受浓郁的烟火气。
“近距离感受这座城市，融入当地人的生活，才越发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魅力，进一步发现生活中的美好。”娜娜回忆，在一个路边的烧腊摊，即便自己只买了几块钱的东西，但摊主依然热情地招待自己，还不停地让自己免费品尝。
“不仅如此，水果摊的小姐姐看到我是一个人走路，还主动帮我拍照。”一路上，娜娜收获了太多善意，当她好奇地看着当地人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木棉花时，还被送了几朵，并告诉她可以晒干煲汤。“我还在一条巷子里看到了居民自发搭建的简易凉亭，凉亭的架子上爬满了三角梅，特别温馨。”
在娜娜看来，比起走马观花般的“特种兵式旅行”，以Citywalk的形式感受城市温度要有意思。“比起去一个个网红景点打卡，这种旅行方式的体验感更好。”
图/娜娜镜头下的广州老街；来源/娜娜供图
与娜娜不同，小雯了解到Citywalk是因为要给朋友带来更好的本地游体验。“我北漂已经十多年了，自认为很了解这座城市。但当朋友说要来找我玩，并表示不想去那些知名景点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我并没有那么了解这座城市。”
于是，为了给朋友当好“导游”，也为了让自己重新认识这座城市，小雯开始从本地人口中和社交平台上搜集小众打卡地，也正是在搜集过程中了解到了Citywalk。
“我千辛万苦找到的小众景点，竟然早就被囊括在多条Citywalk的路线当中了，而且这些路线规划得更为细致。从出发时间、抵达时长、特色店铺，再到餐厅特色和人均消费，标记得事无巨细，重要的是几乎不用走‘回头路’。”
就这样，小雯带着朋友在北京走了3天，并且每天的路线主题都不同。
“朋友最喜欢的是胡同路线，我们那天逛了各式各样的胡同，但并没有去如南锣鼓巷那样的商业化程度较高的胡同。我们在有着一条马路之隔的北锣鼓巷，打卡了一家咖啡口味非常好的咖啡馆。同时，还去了八大胡同和南池子胡同等。我们边走边了解每条胡同的背景，在住户家门口逗八哥、看金鱼，感受闲适的生活气息。”
这也让每天快节奏生活和工作的小雯体验到了久违的“闲散”。
“我最喜欢的是第二天的文化路线，我们一路欣赏文房四宝、打卡网红书店、观看古法制香、欣赏黑胶唱片等。”小雯表示，不同于商业街店铺的千篇一律，路边每一家商户都各具特色，且商户老板都特别愿意与顾客交流分享，“那种感觉让人非常放松。”
即便一路走走停停，小雯和朋友每天的步数也都在两万步以上，“虽然身体上有点累，但精神上真的得到了放松。”小雯对燃次元表示，正是这次经历让她认识到，不离开一线城市，也能通过Citywalk感受到放松闲适的慢节奏生活，“真正让我感受到了一座城市的多面性。”
同样通过Citiywalk了解城市的还有90后女生南希。近日，因为工作原因，长期生活在北京的南希搬去了上海。带着对陌生城市的好奇，南希在社交平台上输入“上海有什么好玩的”“周末怎么过”等关键词，Citiywalk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南希的推送内容中。
“我之前旅游来过上海，也去过武康路打卡。但我觉得上海的路真的很适合Citiywalk，路两边都是树，店铺也很多，非常适合情侣或朋友一起走走停停，拍拍照，悠闲感十足。”于是，南希和爱人决定以这种方式去了解上海这座城市，并选择了静安区的一条网红路线“巨富长”（巨鹿路、富民路、长乐路的简称）。
当天，南希和老公从下午三点一直走到了天黑，在欣赏街景和建筑的同时，也逛了路边小店。“不同于完全没有目的的压马路，因为张爱玲故居也在附近，我们特意选择了一家书店作为必去的店铺，其他的倒是随性闲逛，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一万多步。”
不难看出，Citywalk走红，社交平台功不可没。
各大社交平台上，不仅有大量的Citywalk路线分享，还有专门的组织者发布的相关活动。另外，也有不少网友在社交平台上寻找“Citywalk搭子”，结伴漫游这座城市。
“2015年左右，我在北京上大学，学校在西城区。因为鼓楼那边有很多小店、小吃和LiveHouse，所以我经常和同学去那边转，一路从鼓楼走到后海。”在南希看来，当时的“压马路”和如今的Citywalk并没有本质区别。
但如今，南希渐渐感觉出了二者的不同。“不同于走马观花式地拍照打卡，也不同于街头闲逛，Citywalk更强调与城市深度交流。”在对Citywalk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后，南希开始报名参加Citywalk相关的活动，以更好地了解城市历史与文化，“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能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南希回忆，自己第一次报名参加的是一场2.5小时的Citywalk活动，收费88元/人。“路线是东湖路、汾阳路和桃江路。可能因为这里曾是法租界，我看到每一栋建筑的时候，都觉得它们见证了不少历史往事。但活动最吸引我的地方，还是有资深的文史向导全程陪同介绍，一部租界史几乎等同于一部上海近代史。”
当天，南希和同行的小伙伴，边走边欣赏包括上海音乐学院、上海“小白宫”、克莱门公寓和黑石公寓等在内的百年建筑。同时，在向导老师的讲解中了解了每条路的前世今生。“如果是我自己走，我可能只会觉得这几条路很文艺，但那一天我深刻体会到了，西方文化元素是如何润物无声般地成为‘海派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
对于南希来说，当天活动的另一个意外之喜是认识了两个活力满满的新朋友。“我感觉Citywalk也是一种社交方式，志趣相投的人选择同一条路线，一起感受历史文化和人文科学。”
与参与Citywalk的小伙伴不同，作为旅行博主的“闹闹闹北京”（以下简称闹闹），对于Citywalk在社交平台上的破圈，感触更深。
闹闹的主业是一名互联网教育机构的从业者，为了拓宽自己的边界，今年4月开始，闹闹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做内容，并成为了小红书上的一名旅行博主。而Citywalk系列，成了闹闹内容方向的首选。
“从去年开始，我在社交平台上就经常刷到Citywalk的相关视频和笔记。我本身就喜欢旅行，而且是‘攻略型’旅行选手，所以对我而言，规划和设计路线并不难。而且我周末基本都在北京玩，脑子里基本上有张‘北京吃喝玩乐地图’。再者，我目前还不能离职去做旅行博主，所以只能利用周末时间，去做规划。因此，对我而言Citywalk的内容比较好生产，而和我一样的打工人正是这些内容的需求者。”闹闹表示。
图/闹闹的Citywalk系列小红书笔记；来源/燃次元截图
乘着Citywalk在社交平台上的热度，闹闹的第一篇图文预告笔记“北京Citywalk30条宝藏路线推荐开更啦！”的收藏量很快就超过了1000。
“最开始的一周，涨粉特别快，这也让我有信心把这30条路线更新完。”
在闹闹“保姆级”的笔记中，她会标记好具体路线，之后根据路线贴心地安排好午餐和晚餐的推荐，并在首图中着重体现出重点打卡的地点。
“主打的就是行程满满和不走回头路。”闹闹告诉燃次元，自己和朋友曾在城市漫步的过程中感受到过太多“小惊喜”，“我们无意间在智化寺的梨花树下感受到了漫天飘雪的浪漫，现在我想把这样的美好和浪漫分享给更多人。”
然而，虽然现在Citywalk的热度确实很高，但并非所有年轻人都会像南希一样愿意在Citywalk上花钱。
娜娜告诉燃次元，自己之所以喜欢Citywalk，就是因为想跟城市产生更深度的连接，“但这种连接我可能只需要感受，并不需要完全懂得，所以也不太会参加相关活动。”小雯则更喜欢Citywalk带来的自由感，“避开网红景点，到小众地点去发现惊喜，和朋友一起走走停停，跟着组织一起，反而会让我觉得不自在。”
娜娜和小雯等网友的观念，则直接让如闹闹一样的博主，深刻感受到了“变现难”的困扰。
“从目前账号的粉丝量来看，确实已经到了可以接广告的程度，但事实上收到的邀请很少，契合的广告就更稀缺了。”闹闹表示，毕竟不能因为变现而破坏路线本身的完整度。
闹闹补充道，“变现难”的另一个原因则是，Citywalk的内容看似好做，但要想真正做到“吸睛”却并不容易，“目前社交平台上Citywalk的路线同质化比较严重，且容易复制，所以想要一直保持差异化运营并不容易。因此，只有更加独特和详细的路线才能吸引到年轻人。”
但闹闹口中的“吸引”，至少在现阶段还仅仅停留在收藏量上。“比起收藏量，笔记的互动评论数少得可怜，更别提进群的粉丝数了。”闹闹告诉燃次元，自己也有考虑做线下，但从目前来看，爱好者虽然有组团一起Citywalk的需求，但是愿意付费参加的还是很少。
对于Citywalk商业化的难度，久贰Studio的主理人肖萧同样感受颇深。2019年，肖萧和合伙人从北京回到长沙，创建了主打本地Citywalk的组织“久贰 Studio”。
在肖萧看来，Citywalk不是一种漫无目的的游走，它的探索是带着问题或目标的。这些目标不一定是确定的，它们可能在行走的过程中确立起来，也可能在结束后才让人意识到。“在城市发展过程中，一些景点趋同化越发明显。通过Citywalk，能让大家看到这座城市更核心、更具特色的东西，看到城市的差异点。”
图/久贰Studio开展的活动；来源/久贰Studio供图
作为长沙第一个Citywalk组织，在起初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的肖萧和朋友，就在省博、市博、规划展览馆之间“游荡”，找灵感，然后设计路线、踩点、和朋友一起体验。在耗费了两个月时间后，终于做出了“Citywalk长沙”的第一条路线。
“慢慢地，我们的路线从一条变成数十条，跟着我们走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人也慢慢变成了我们的常客、朋友。”肖萧告诉燃次元，在设计Citywalk路线时，一般会将全长控制在3公里之内，这是人们能“不太消耗地完成，并留有余力去观察城市”的长度，走完大概需要2-3小时。
“在这个时间内，我们希望参与者能把自己从既定的轨道里暂时解放出来。放下手机，走出高楼，去和真实的城市发生连接。”
“现在在长沙的每场Citywalk收费是69元/人，但这个收费标准只能让项目的成本和收益大致持平。”谈到Citywalk是否赚钱，肖萧直言，“我现在入行4年，一直在不断调整着‘久贰 Studio’的运营策略和收费标准，虽然尚未盈利，但行业的发展潜力不容小觑。”
肖萧进一步表示，对于整个行业，在未来应该做更多的延伸，如与当地的艺文机构、NGO组织、商户、博物馆或艺术馆等进行异业合作，推出更多的城市新玩法。或者与更多其他的城市联动，推出跨城市的旅行活动，更多地实现Citywalk的价值，进一步探索盈利的可能性。
“上述这些运营方式，我们也都在尝试。从市场的发展趋势来看，这种半天或一天的旅行方式，可以丰富城市居民的周末生活，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和喜欢。”肖萧进一步补充道。
*燃次元（ID:chaintruth）
*文中娜娜、小雯、南希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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