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标化考试一定程度上为招生录取提供了衡量标准。
图片来源:ETS Global
界面新闻记者 | 陈琼烨
上世纪90年代,印度裔美国人Amit Sevak第一次踏足中国,作为卢斯学者,他曾在北京的外交学院教授国际关系相关课程。1995年的北京,还没有如今成片的高楼和不绝如缕的车流人烟。
去年6月,Amit履新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下称ETS)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该机构创建于1947年,是全球最大的私立非盈利性教育考试和评估机构,核心产品包括托福、GRE考试等。
加入ETS前,Amit曾在多个教育培训、咨询、风投机构担任高管,还曾分别在欧洲、马来西亚、墨西哥的三所私立大学担任CEO、COO,推动学校调整经营策略。
Amit也是国际高等教育的受益者。其父母作为第一代印度裔移民,年轻时考学至美国深造,此后便在当地扎根、安家。Amit出生和成长于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沿着“美式精英”的求学路径,本硕毕业于顶尖学府芝加哥大学,后又在哈佛大学商学院获得MBA学位。
今年4月,时隔多年后重返中国的Amit,先后从北京南下上海。距离他首次来中国已过去近三十年,在上海市中心人民广场商圈ETS自建考点的会议室里,Amit向界面教育感叹, 中国的国际化程度和经济、社会发展“堪称奇迹”。
自入职ETS后,Amit奉行的原则之一是,“考试不应该是一件苦差事,而应该把考试看作是对掌握知识的庆祝,”他表示,自己正带领着团队朝这一目标前行。
4月13日, ETS总裁兼首席执行官Amit Sevak在上海接受界面教育专访。以下为采访内容,刊发时有所删节。
界面教育:ETS近期宣布了托福考试的最新改革,背后有哪些考量?
Amit:首先,我们希望托福考试对考生来说尽可能的便利。通过缩短考试时间,减少考生压力,也使其对参加考试有更多信心。此外,ETS还对考试环节进行了改进,例如让注册过程更便捷。这些调整后的测试仍具备和此前相同的质量和严谨性原则。
界面教育:疫情期间,美国部分高校推出标化考试可选政策,包括ETS旗下的GRE考试,你如何看待?
Amit:标化可选政策是最近几年才在美国出现的,被越来越多的大学采用。这一政策赋予了学生灵活性,他们可以选择参加考试,也可以选择不参加。我认为标化考试仍存在一定价值,对学生来说是一个展示技能的机会。不过我也理解,大学正面临着不同的压力,对一些大学而言,采用标化可选政策是有意义的。
这些压力一方面来源于财政,因此大学需要通过增加招生人数以维持其财政可持续性。采取标化可选政策,能吸引更多学生提交申请。此外,大学还有对申请人“多样性”的需求,标化可选使大学能够收到数量更多、更多样化的申请以供选择,这也是目前的趋势。
界面教育:在你看来,标化考试是否利于促进多样性?随着疫情对人们生活的影响逐渐减小,未来这一政策是否会发生变化?
Amit:标化考试仍是一个可在特定时间内评估考生特定能力和技能的工具,但我们不能只把它看作申请中的唯一关键元素。大学在考虑是否录取一位申请人时,会进行整体、全面的考量,这其中涉及很多因素,包括过往的成绩、课外活动等。考试分数并不能定义一位申请人。
目前来看,世界上一些国家和地区需要标化测试,未来或将延续。但在另外一些地方,人们正在思考是否需要标化测试,或寻求其它的测评选项。
我们需要问的一个关键问题是,招生考试的目的是什么?我认为,目的之一是帮助申请人和招生官产生一种共同语言。
如果一所大学决定不再使用标化测试,或者它变得不那么重要,问题就出现了,大学将用什么来替代这一衡量尺度?几十年来,标化考试的贡献之一是它提供了一个统一的衡量标准,在不同的候选人之间达成一致性。
例如有三个不同背景的学生都申请同一所大学,他们分别来自中国成都、美国的达拉斯和法国巴黎,大学该如何对这三人进行评估呢?标化考试在一定程度上为大学的招生录取提供了衡量标准,并且保证了招生政策具有一致性和清晰度。
界面教育:你如何看待近几年出现的其他线上英语测试?个别考试总时长不到一小时,而改革后的托福约两小时,它们会成为托福的主要竞争对手吗?
Amit:这些测试大多是在新冠大流行期间出现的,它们将自己定位为快速、价格更低和在线考形式。在这里我们要思考的是测试所涉及的公平和公正问题,一项优质测试离不开长期的研发和背后的科学支撑。ETS在测试研发领域已有70余年的历史,具有高度的严谨性、一致性和公平性,这对大学和学生来说很重要。
时下火热的AI技术也会对考试、招生带来可预见的影响,除了影响测评的设计、测试、评分和分析四个阶段,AI将影响到测评的整个过程。大学招生官们会调整招生流程,对申请人技能的测评间隔或将变得更短,在学习和发展的过程中,也将会有更多的测评。
界面教育:自2009年以来,中国成为全球托福考试人数最多的国家,过去十余年中国考生的平均分数上涨13%,接近全球平均水平。你如何看待这种变化?
Amit: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迹象,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的英语能力达到了国际水平,并且有兴趣学习更高质量水平的英语。这也表明,中国在国际上担任起更重要的角色,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希望在全球范围内工作,他们希望有机会获得国际工作经验,或是在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学校进行学习。
界面教育:说到如今中国人的英语水平,和你在1995年第一次来中国时,区别有多大?
Amit:那是一段非常独特的经历。当时我作为访问学者,在外交学院教授国际关系课程。我有一辆飞鸽牌自行车,骑着它在校园里穿梭。那个时候,北京街道上最多的就是自行车,整个城市还没有什么国际连锁品牌,也没有如今遍地都是的星巴克。但在那个时期,中国的发展肉眼可见的快,几乎每天我都能看到新的建筑拔地而起,整个城市充满活力。
我仍清晰记得,1996年,我坐船游览长江,在船上遇到一位出生于中国农村的管道工人,对方不会一句英文。我用蹩脚的中文和他简单交谈,得知这位管道工在武汉经营着自己的管道公司,手下有100多名员工遍布武汉各地修理管道,事业颇为成功。他告诉我,自己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高中文凭,更没有读过大学,因此想尽可能让两个孩子能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
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过去这些年里,中国能在教育领域获得如此巨大的进步和突破。经济发展是一个重要因素,人们也有一个普遍认知,如果能帮助孩子获得更好的教育,就可以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
据我的观察,当时人们的英语水平较低,很多场合我并不能很方便地使用英文进行沟通。但在今天,当我在餐馆、酒店,或在商业交往中,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可以自如地用英语交谈,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自信和自豪感。九十年代的中国人在与外国人交谈时,是带着好奇心和新鲜感的,如今他们显然已经习惯这类交流了。
还有一个显著区别是,我第一次来中国的那段时期,中国学生对出国留学已经有很强烈的兴趣,但他们能接触到的资源却较少。如今,随着中国经济和基础教育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机会探索国际教育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