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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镜】生命人寿迷局：张峻离开后的成长烦恼

曾经风头无两的生命人寿，在A股市场频频举牌，给市场留下深刻印象。但在控制人张峻协助调查后，增长顿然失速。

 |  刘鹏,李微敖

虽然实际掌控人张峻已结束上一阶段协助调查，但等待着富德保险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富德保险”）和张峻的，依然是不确定的未来。

在过去的数年时间内，地产起家的潮汕商人张峻，以生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生命人寿”）为平台，打造出“一财一寿一资管”的保险版图。

2015年7月，三家保险公司被悉数装入新获批成立的富德保险。这也是保监会批准成立的国内第11家保险集团控股公司，并被纳入到保监会划定的十余家国内系统重要性保险机构之一。

这一光环在步入2016年伊始被打破。因涉广东省前副省长刘志庚一案，张峻被带走协助调查。

张峻协助调查的半年时间内，保监会与中纪委先后两次派驻调查组，奔赴生命人寿，关注已经开始显性化的风险。

保监会于9月初再次成立新的调查组已于中秋节前正式进驻。但对于重组传言，保监会内部人士透露，第一难度较大，第二会里尚未形成一致意见。

在内外剧变的双重压力下，生命人寿未来的走向，更加扑朔迷离。

监管介入：三波工作组的轮番调查
 
“纪检机构很早就注意到了生命人寿的异常行为，比如其增资过程异常之顺利，甚至有个别保监系统的退休官员，也在掌握的名单上。”
 
9月10日，《棱镜》多方核实后获悉，已结束上一阶段的协助调查，但暂未在富德保险露面主持工作。下一阶段是否会继续协助调查，仍不确定。

2016年2月起张峻被带走协助调查，超半年时间内，生命人寿保费增速呈现疲态、利润出现巨额亏损。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2015年，生命人寿规模保费呈现井喷之势增长，达到1600亿元。2016年首季度，其保费再破千亿元大关，同比增速305.2%。
 
来自监管密集的调研与调查，则令生命人寿未来的走向，变得扑朔迷离。《棱镜》获悉，在张峻接受协助调查的半年时间，生命人寿已经先后迎来三波工作组的调研或调查。
 
2016年5月，由保监会派出的工作组进驻生命人寿。一位接近保监会人士对《棱镜》透露，这一小组由保监会海南保监局副局长易细纯带队，成员来自保监会人身保险监管部、保险资金运用监管部和财务会计部等部门，规模不到10人。
 
另一位接近保监会人士则表示，小组调查的内容主要集中在业务层面，“主要是参股的结构、关联交易、资金往来、股权质押融资等情况。”此外他还透露，调研组人士在后期，还奔赴生命人寿在各地投资的项目，进行实地了解等，“他们要调查的工作量非常巨大。”
 
在密集调研近2个月之后，这一工作组于7月中旬从生命人寿撤出，并形成调研报告向上汇报。
 
保监会工作组撤出不久，由中央纪委驻中国保监会纪检组派出的调查组，即奔赴生命人寿深圳总部，开展对其的进一步调查。多个消息源对《棱镜》透露，中央纪委这一调查组的主要任务，是从纪检层面，调查生命人寿是否与保监系统的官员，存在利益输送等不当行为。
 
数位消息人士对《棱镜》表示，这个专职工作组，一定意义上，是今年5月保监会派至生命人寿工作组的“延续”。
 
“纪检机构很早就注意到了生命人寿的异常行为，比如其增资过程异常之顺利，甚至有个别保监系统的退休官员，也在掌握的名单上。”接近保监会的人士对《棱镜》表示。

纪检机构希望能够确认，生命人寿在新增保险营业机构审批，以及投资限定等政策适用方面，是否享受到了不寻常的“优待”。

工商资料显示，在2009年到2010年，一年左右的时间里，生命人寿的注册资本，就增加了四次，从13.58亿元增加到35.73亿元；2011年至2012年，注册资本再次增加四次，从35.73亿元增加至94.36亿元。2013年3月，生命人寿将注册资本增加至117.52亿。这是生命人寿最近一次的增资。

2016年7月，《棱镜》曾就此正面向生命人寿求证，其对《棱镜》回复称，“当前我司运营稳定，各项工作一切正常。”
 
《棱镜》了解到，中纪委工作组目前调查暂告一段落。但这并不是终点。
 
2016年9月，保监会对生命人寿监管再次升级，并决定再派工作组进驻。据财新报道，这一工作组由保监会财险部主任刘峰为组长，此前负责第一次调研的海南保监局副局长易细纯，以及江苏保监局副局长刘昇为副组长。
 
重组艰难：保监会内部意见未统一
 
生命人寿不一样，张峻的股权是他个人的，保险保障基金参与现在（接管）容易，但如何保证能全身而退？
 
保监会与纪委交替三派工作组奔赴生命人寿，关注的是生命人寿正日益显现出的风险。《棱镜》获悉，保监会目前主要关注的风险，是生命人寿背后的股权质押、关联交易、以及现金流状况等。
 
9月初，财新报道称，保监会于日前派出工作组，意味着生命人寿即将开始进行重组。在保监会拟定的初步重组预案里，保险保障基金将出少量资金牵头组成一个重组基金，并引入社会资本。如果选择了这套方案，生命人寿将成为保险保障基金成立以来，参与处置的第三家保险公司。
 
但对于这一说法，保监会内部人士向《棱镜》表示，在9月8日召开的内部会议上，会里意见并未形成统一。他表示，在解决目前生命人寿面临的危机方案中，重组是最后迫不得已才会考虑的手段。

此前，保险保障基金参与了陷入内部人控制的新华人寿、与陷入偿付能力危机的中华联合两家保险公司的重组，并成功实现退出。但对于生命人寿而言，即便最终选择重组方案，保险保障基金所面临的情况，也不可同日而语。

2007年，因涉嫌违规挪用保险资金，新华保险彼时董事长关国亮被保监会调查。

保监会随后动用保险保障基金，多次受让新华保险多个股东持有的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两年后，保险保障基金将其持有的所有股权悉数转让给中央汇金，实现退出。

保险保障基金介入接管的第二家险企中华联合保险，由于风格激进导致巨亏64亿元，进而引发严重的偿付能力危机。2009年，保监会接受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国资委及兵团其他股东单位委托，管理其持有的中华保险股份，代行相应的股东权利。2011年，保险保障基金正式介入，成为其控股股东，并在后续为其增资60亿元，引入战略投资者东方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在解决偿付能力不足并实现连年盈利之后，保险保障基金已逐步退出中华联合。
 
“生命人寿与这两家公司情况完全不一样”，前述人士说道，“中华联合是国有企业，而新华保险中，关国亮没有股权，董事会召集会议罢免他就可以控制局面了。但是生命人寿不一样，张峻的股权是他个人的，现在（接管）容易，但如何保证能全身而退？”
 
他表示，重组只是万不得已时的最后处置方案，但目前风险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派驻调查组并不意味着情况很糟糕。“派驻调查组，不代表要重组，只是要升级监管”，他说道，“后续处置还要取决于决策层的考量。”
 
转型之痛：偿付能力压力显现
 
生命人寿此前“资产驱动负债”的操作手法，可以视作近年来一些中小险企“弯道超车”的典型。
 
在张峻被带走协助调查的半年时间里，生命人寿的增长势头遭逆转，巨额亏损、现金流减少、偿付能力充足率逼近红线等问题，使其一再承压。
 
而在重组传闻出现之后，生命人寿一名基层工作人员对《棱镜》表示，前去咨询退保事宜的保单持有人开始增多。
 
在业内人士看来，生命人寿此前“资产驱动负债”的操作手法，可以视作近年来一些中小险企“弯道超车”的典型。即在负债端以高收益的中短存续期产品，借助银保渠道迅速做大规模；在投资端纵横捭阖，横扫资本市场。
 
生命人寿近年来在资本市场上频频出手，举牌多家上市公司，引得市场侧目。生命人寿自2014年起，频频举牌上市地产公司金地集团，累计持有后者29.9%的股权，稳坐第一大股东位置。生命人寿对于浦发银行的凶猛举牌，更是令市场侧目。经历过四度举牌后，生命人寿耗资600多亿元，成为了浦发银行名义上的第一大股东，距浦发银行实际控制人上海市国资委，仅有2.256%的持股差距。

但随着利率步入下行通道，生命人寿投资收益无法完全涵盖负债端成本时，风险开始显现。

首当其冲的，是生命人寿的偿付能力充足率。保监会公布的“偿二代”数据显示，生命人寿2015年年末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为115%，到2016年一季度末，这一数字降至104%。

根据“偿二代”考核体系，险资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需分别保持150%和100%以上，而生命人寿的这一数据，正在逼近监管红线。

为缓解资金压力，生命人寿申请，在全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公开发行10年期可赎回资本补充债券，发行规模不超过人民币80亿元。保监会于4月1日批复了这一请示。
 
其次是现金流问题。生命人寿在2016年上半年净利润巨亏29亿元，叠加上一些中短存续期产品满期给付，生命人寿上半年业务净现金流入为-52亿元，资金流动问题突出。
 
令生命人寿承压的，还有来自产品结构转型的烦恼。此前，借助中短存续期产品和银保渠道，生命人寿迅速做大保费规模，并于2015年实现保费收入1600亿元，跃居行业前三。不过，在保监会3月份发布《关于规范中短存续期产品有关事项的通知》后，被其当做揽金利器的中短存续期产品，遭遇来自监管的急刹车，面临调整产品结构的转型压力。
 
这一政策的影响力，已在保费收入中显现出来。保监会数据显示，1-5月份，生命人寿新单规模保费虽然增长依然强劲，但自4月起，其新单保费增速开始出现下降。
 
不过，在生命人寿对《棱镜》的回复函中，其并不认同业务承压，并称保监会出台的中短存续期新规，对新单业务未产生影响。生命人寿还表示，今年以来其主动调整业务结构，转型成果显著，银保期交保费已于6月初站上百亿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