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长大的路。
图片来源:Unsplash-Tsing Sting
文|每日人物社
三年很短,短到改变不了人的口味,但三年也很长,长到一个人可能经历某些人生大事,毕业、结婚、生子、亲人去世。对这些三年没有回家的人来说,回家的路,又是长大的路,正是因为这长久的分别,才让他们更明白家庭和亲情的意义。
文 | 徐晴
编辑 | 赵磊
运营 | 栗子
对许多人来说,这一次新年,是这三年里第一次回家过年。从小年那天开始,也有可能是更早,2023年的春运就开始了。
火车站一下子恢复到三年前的样子,1月19日这天的北京西站,人、箱子、手里提着的特产填满了每个角落,座位和过道都被占满了,进站口和检票口永远排着上百米的长队。带着各地口音的聊天、行李箱滑过地面的声响、报站的提示音,混杂成一种充满期待的嘈杂。一个手中提着稻香村的男孩不住地往前探头,看什么时候才能进站。他对着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语音,“马上就要上车了”,声音里全是雀跃。
2022年12月,“乙类乙管”措施落地,回家不再受隔离、封控的限制,春运客流迅速攀升,根据交通运输部副部长徐成光介绍,初步分析研判,2023年春运期间客流总量大约20.95亿人次,比去年同期增长99.5%,恢复到2019年同期的70.3%。
突然而来的回家让一些人措手不及。在北京工作、家住内蒙的李可差点没有抢到票,携程和12306一打开,票全部显示售空,她买了20块钱的加速包,等了足足一星期,才候补到一张。1月19日,她从家出发去高铁站,打车打了半个小时,同时在多个平台、加钱叫车,才等到一辆。
司机跟她说,司机们都早早回老家过年了,他是北京本地人,才在这一天跑车。他有种熟悉的稀罕,过年,北京又成了空城。行驶在路上,能看到的车几乎都是往车站去,在进站的弯道上,车又堵了半个小时。从家到车站,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李可预留了两个小时来赶路,竟然差点没赶上高铁。
即便如此,她还是开心的,高铁飞驰,一座座山从窗外掠过,快要到站的时候,她听见一个男孩给来接站的父亲打电话:“你再等会儿,车延误了几分钟。”而李可的妈妈,也在家里包好饺子等待很久了,这会儿,发来了10条语音,问她到了哪里。
所有人都期待团聚,尤其是那些三年都没有回过家的人,有人很早就准备好了回家。钟玲玲在浙江的一座海岛小城生活,是一家国企的员工。过去三年,她数次计划回家,都没能成行。
1月1日早上,钟玲玲和爱人发动车子,后备箱里装满了年货,后座上坐着两个小孩,一家四口踏上了漫长的归途。钟玲玲看了一下导航,从浙江省岱山县出发,目标是四川省成都市,全程2100公里。两口子轮流开车,跨越了5个省,中途加了7次油,花掉了2000多块钱,终于在24个小时后,抵达了家乡。
1月中旬,生活在南京房产经纪人赵鑫也自驾回了邯郸老家,在他的后备箱里,装满了牛奶、饮料、南京的特产,比如盐水鸭,准备去各位亲戚家拜年时带上。他还带上了父亲还一次都没见过、前年出生的儿子,他知道,这个新生命将是给父亲最大的惊喜。
2020年初疫情刚爆发时,一张小小的机票改变了林嘉沫之后三年的生活。当时,她拖着一只行李箱,从生活了10年的上海飞到中国台湾。她本来计划住一段时间就回去,但到台湾没几天,武汉传出封城的消息,各地推出防控政策,从台湾飞到大陆需要7+7天隔离。
之后,台湾也有了疫情,大量航班被取消,机票买一张退一张,回上海成了奢望。半年后,她又意外怀孕,没办法长时间赶路,再加上防控政策总在变化,从孕期到孩子出生,再到2022年放开之前,她的父母没能去台湾,她也没能回老家,这一别就是三年。
终于可以回老家宜春过年了,出发之前,她连续三天出门采购伴手礼,比如凤梨酥、牛轧糖,装了一个箱子,还特意准备了纸质的红包和现金,准备发给家里的小辈。这一年,她再也不想发微信红包了。
而等待了三年的家人,也做了一切能做的准备。回湖北过年的彭笛一家,深夜抵达车站,彭笛丈夫的两个弟弟开两个小时的车,来接他们回家。
知道女儿要回家过年,钟玲玲的父亲忙碌起来,开始做香肠、腊肉,打扫家里,铺新的床单、被罩。爸爸不会直接说“想你们”,但他会做好多准备工作,然后说,“我给你弄好了,你们回来就可以用了”。
2022年刚毕业的陈曦买好了除夕前一天回家的车票,然后把好消息告诉了妈妈。这两天,妈妈准备好了红袜子、红秋衣秋裤,每天数着日子等着她回家。长大之后,陈曦常常觉得年越来越不像年,但这次她特别期待,“就像是回到小时候一样”。
相比于春运期间跨越的遥远路途,从时间上说,这条回家路更加漫长。去年春节前,钟玲玲找领导批文件,领导突然劝她别回家了。那时各地疫情形势复杂,回乡政策不一,居家隔离还好说,有的地方集中隔离,假期一共就6天,如果返乡后被隔离,既不能过年,又耽误工作,放假还有什么意义?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留在了岛上,三年没回家,都是相同的缘由。直到去年9月,她生了二胎,有6个月的产假,回家这件事才迎来转机。结果,刚养好身子,到了12月中旬,她的爸爸也发烧了,给她打来电话,劝她别回来了。孩子才三个月大,还是早产儿,抵抗力差,他怕对孩子不好。
钟玲玲又退掉买好的机票,隔了两天,她和爱人、孩子都阳了,症状不严重,她发了一个下午的烧,有一点咳嗽,爱人也有点咳嗽,两个小孩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就这样就阳过了”。等大家都痊愈,她又动了回家的心思,买了回去的机票。
这一次依然没能成行。大规模感染后,大家都在传“复阳”和“XBB毒株”,她在网上问要不要回家,大多数人都建议不要回,一番犹豫后,又取消了机票,之前寄回四川的年货,爸爸收到后又给寄了回来。
本以为今年又要在小岛上过年了,但有一天钟玲玲跟爸爸视频,爸爸嘴上说没关系,“眼神和脸上都是落寞的”。在那个瞬间,对家人的想念战胜了对不确定性的恐惧,钟玲玲豁出去了,下定了决心,“反正自己已经阳过了,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更厉害的,就熬”。
不只钟玲玲一人的回家路这么坎坷。赵鑫也三年没有回河北邯郸老家了。这三年,他两次在爱人老家安徽过年,一次是在南京。2021年的大年初一,他一度带上爱人,把车开了出去,准备从安徽回邯郸,导航的提示音响起,大约有7个小时的路程。但就快上高速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坐在副驾的爱人刚刚怀孕5个月,离邯郸很近的石家庄又出现病例,思来想去,赵鑫掉头折返,又回了爱人家。
那个时刻至今还让他感到无奈和难过,“不想折腾老婆孩子了,万一集中隔离,孕妇出了什么事不好办”。开车回去的路上,他连着叹气,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因为太久没有回去,老家的人都在传言,说赵鑫被骗进了传销组织。
2019年结婚时,赵鑫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买了房子和车,再加上装修,一共欠了40多万的贷款,每个月得还5000多元。这几年,因为疫情,赵鑫的房产经纪工作并不好干,实地看房的人越来越少,前一天还说要来签约的客户,后一天就被封在家里。
房产经纪人的收入主要来自开单的提成,不开单就没有收入,只能靠透支信用卡、花呗、借呗来还贷和生活。有时候终于发了工资,各种还款周转一圈,工资就像泼在地上的水一样消失了。“我老婆每个月负责小孩生活费,我每个月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今年他犹豫过要不要回家,“成年人的世界里面,其实是不想过年的,过年你再怎么不花钱,没有个1万块钱能搞定吗?”但太久没回家了,想回家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
去年一整年,几乎每一天,杨俊俊的心里都有个声音在说:“我想回家。”他在2019年申请了打工度假签证,到澳大利亚做门窗安装工作,作为广东客家人,家里有很强的宗族观念,每天跟妈妈打视频的时候,妈妈总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过年,每一次他都说,明年看一下有没有机会。但一到春节前后,就是防控最严格的时候,海外回国更加困难,他害怕自己一回去,就让老家也出现病例,“全家人就出名了”。就这样一拖三年,第一年只是有点可惜,第二年一过年就难受,第三年实在忍不住了。
在2021年,春运全国铁路、公路、水路、民航共发送旅客8.7亿人次,比2019年同期下降70.9%,火车购票App活跃度下降5成以上,这意味着,有上亿人没有回到家乡过年。但在今年,那些想回家的人,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
三年没回家,最先想家的总是胃。
林嘉沫还记得去年春节那顿年夜饭:偌大的一张桌子,只坐了四五个人,还是分餐制,人跟人的距离超过1米,大家各吃各的,偶尔才说几句话。桌子上的饭菜没有半点荤腥,全是素菜。看着眼前的水煮青菜豆腐,林嘉沫毫无食欲。
这是林嘉沫第三次在丈夫的老家台湾过年。丈夫家里信奉佛教,吃素情有可原,因为疫情,大家分开吃,也是出于防范,但林嘉沫越吃越难过,越吃越没有滋味,她难以抑制地想,如果是在她的老家江西宜春,这顿饭“应该是大鱼大肉,辣的、重口味的,一桌可能十几二十个菜”。
吃完饭,林嘉沫终于跟几千公里外的家人打上了视频电话,家人把镜头对准餐桌,这边是老家的腊肉,那边是妈妈做的鱼,爸爸说:“你赶快回来,我们家里好多好吃的。”热闹的声音、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包围了她。视频结束,林嘉沫打开手机看春晚直播,虽然没怎么看节目,但屏幕上闪烁的红包图标,隔一会儿就响起的笑声和掌声,已经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年味儿。那一天,她在春晚零点倒计时的背景音里睡着了。
在上海,林嘉沫操持着一家服装淘宝店,业余时间做自媒体穿搭博主。租在上海的房子里,放着她的各类衣服、包、首饰,她回不来,只能拜托朋友把能寄的东西寄回江西,寄不了的扔掉,然后退租,“被迫经历了一次大型的断舍离”。
怀孕前三个月,林嘉沫孕吐反应严重,以前爱吃的东西不喜欢了,闻一下,胃就忍不住翻涌。身体里的声音告诉她,想吃家乡的味道。宜春离湖南很近,饮食文化也相似,那里的早餐店很早开门,大家走进去,嗦一碗热腾腾的牛肉米粉。这样的东西台湾是没有的,大家早餐都吃汉堡、蛋饼、三明治。那段时间,林嘉沫感到烦躁、抑郁,没办法工作,常常跟爱人吵架。实在想家的时候,她就去鼎泰丰买小笼包,带回去吃。
三年很短,短到改变不了人的口味,但三年也很长,长到一个人可能经历某些人生大事,毕业、结婚、生子,而最遗憾的,是这些时刻不能与家人分享。
陈曦在北京的一所学校读研究生,2022年7月毕业,留在北京工作,而她的老家在黑龙江,从北京回黑龙江要隔离,从黑龙江回北京也要隔离,但她还要实习、写论文、找工作,不能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她的父亲在多年前过世,她没回家,妈妈只能一个人过年。
在第三次去男友家过年之后,陈曦和男友商量了一下,在2022年结婚。那场婚礼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准备婚礼时,决定在男友的老家成都举办。前脚刚订好酒店,后脚成都举办大运会,要征用酒店。因为各地出现的病例,旅行结婚、度蜜月也泡汤了,伴娘和伴郎都困在家里出不来。
到了婚礼当天,只有不到40位亲友参加,大部分是丈夫那边的亲戚。陈曦这边只有妈妈、舅舅还有一位阿姨出席,九十多岁的姥姥本来想过来,大家害怕她感染,没让她一起来。那天,阿姨用手机拍了好多视频,给姥姥直播结婚的场景。姥姥发来一串语音,不断喊着陈曦的小名“婷婷”。陈曦感到难过,她好想让姥姥见证她的幸福。
林嘉沫生小孩的那天,因为台湾的防控政策,只允许一个人进产房,林嘉沫的婆婆害怕感染,一直没有来,林嘉沫的父母也无法来台湾。在产房里,两个新手家长面面相觑。那天的感觉,除了疼,还有恐惧,丈夫比林嘉沫更恐惧。她是剖腹产,医生在一旁说,“小孩的头已经出来了,爸爸看一下”,林嘉沫用余光看到,丈夫蹲在自己旁边,头埋在床单里,根本不敢抬头。林嘉沫又想笑又想哭,如果是妈妈在这里,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现实里唯一的陪伴来自丈夫。有段时间,丈夫开车带着她和孩子到喜欢的餐厅门口,把食物打包带回车上,大人沉默着吃东西,小孩在后座的安全座椅里睡觉。台北的雨季来临后,几乎每天下雨,潮湿又闷热,丈夫会开车四五个小时,带着她和小孩从台北到花莲晒太阳。但那些时刻,她总是忍不住做出一个假设,如果是在有很多亲人的宜春老家,如果是在朋友很多的上海,自己会在做什么。
在林嘉沫最需要家人的时候,家人不能陪伴她,杨俊俊则是反过来。2021年,杨俊俊的舅舅得了癌症,妈妈跟舅舅的感情很好,最后几个月是妈妈在照顾他。在老家的那栋老房子里,妈妈住二楼,舅舅住三楼。杨俊俊每天跟妈妈视频,看着妈妈从焦虑一点点变成绝望,直到舅舅去世。
杨俊俊一度想回家,但被家人劝了回去。后来跟妈妈视频时,妈妈不断说着自己的内疚,她觉得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舅舅的病情。舅舅过世之后,有大半年的时间,妈妈提不起精神,一直在生病。有一次,妈妈说,“不敢去三楼,每次去三楼都会想到他”。杨俊俊很心疼,“我妈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在她身边”。
睡在家里,赵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在南京生活时,床是柔软的,枕头也是最舒服的,可是他总会熬夜到凌晨一两点再睡觉。躺在农村有些硬的床板上,他九点钟就可以睡着。关灯之后夜晚黑得像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偶尔能听到遥远的汽笛声。
老家和新年,像是一个强制性的休息室,不管有多忙碌,事情有多紧迫,也一定要停下来,回到出发的地方,独一无二的心安之处,重新休整。这段日子,赵鑫睡了这几年来最好的觉,心里的焦虑也缓解了,不再急着做事,心里想,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做,明天做不完就后天做。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见到了爸爸。距离上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爸爸差不多两年了,视频里只能看到脸,看不到全身,赵鑫猛然发现,爸爸好像变矮了,后背佝偻着,走路不像以前那么麻利,得稍微把头抬起来,以一种仰视的视角跟自己说话。
爸爸老了,智能手机用不习惯,一直在问赵鑫该怎么用。农村老家的自来水冬天冰冷刺骨,到晚上7点就停了,爸爸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赵鑫买了一台机器,调试了两天,家里终于有了全天都可以供应的热水。回家的这大半个月,他一直在忙前忙后,把家里能修整的电器都调试好,赵鑫有时候感到恍惚,小时候,父亲才是那个忙碌的人。
经过连续13天的隔离后,林嘉沫也终于回到了宜春老家。整个回家的过程,她累得筋疲力尽,不管是耐心还是体力都所剩无几。与此同时,大面积的感染潮也来临了。家人一个接一个喉咙痛、嗓子哑、发烧,林嘉沫和爱人、小孩在台湾已经阳过,成了家族里少数还健康的人。接下来的半个月,抢退烧药、照顾家人的同时照顾小孩成了她和爱人的新任务。
林嘉沫仿佛成了一个“大家长”——先是照顾了感染的父母,然后去照顾外婆、外公还有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姨妈。
小时候,外婆是最疼她的人,外婆跟她有一个秘密基地,所有的零食、好吃的,外婆都放在老房子一个三角的电视柜里面。打开柜子,那里永远会有最大的水蜜桃,最甜的草莓,外婆能买到的最贵的巧克力。没结婚的时候,林嘉沫过年回家,先跑到外婆家,抱着外婆,跟她说,“我回来啦!”
这几天,爱人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台湾,本来也想让林嘉沫跟着回去。按照她以前的想法,过年好像没有多重要,有几年她还趁着春节,自己出国去玩。但因为这几年发生的事,她跟爱人说,自己先不回去,“天塌下来了,我也要陪外婆过完这个年”。
对这些三年没有回家的人来说,回家的路,又是长大的路。疫情三年改变了很多事情,许多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些人经历了人生的重要时刻,突然从一个孩子变成成年人。在回家之后,他们意识到家庭就代表着无法分割,需要对别人的人生负责,到了新的阶段,就要接过重担。
在澳洲的几年,杨俊俊觉得自己逐渐向一个中年人过渡,刚来时他28岁,今年32岁,疫情的第一年,他跟在澳洲读书、毕业的女朋友结婚,第二年生了小孩。成为爸爸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儿子的责任。他跟爱人本来决定在澳洲定居,现在开始犹豫,父母以后要怎么养老,是自己带着爱人孩子回国,还是让父母也到澳洲生活?他还没有想到太好的答案。陈曦也说:“疫情前我还是一个学生,还什么都不懂,疫情之后我都结婚了,已经上班了,感觉突然就长大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可以好好地过一个年了,一个比以往更自由,有了更多希望的新年。
▲ 杨俊俊一家在澳大利亚。图 / 受访者提供
从岱山出发的前一天,钟玲玲在抖音上刷到了20年前的春运视频,还没有建设得很好的路上,摩托车大军带着家人、年货,日夜赶路,还有一个孕妇,也坐在摩托车上,跟爱人一起回家过年。看完那个视频,钟玲玲失眠了,“读书的时候觉得春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结婚之后,春运跟我关系很大”。
第二天一早,全家出发,她和丈夫轮流开车,大家先是戴了两层口罩,开了一段路,摘掉一个,又开出去一段路,另一个也摘掉。她打开车窗,感到海边湿冷的海风离自己越来越远,越到内陆,空气越干燥温和,高速两边的植被迅速从眼前掠过去,远处的风景从湖泊、平原变成山川。
家越来越近了,到高速上,钟玲玲看到四川和重庆的车牌,就觉得好亲切,“我都很想跟他打招呼,问他你是不是要回家”。离家越近,想回家的心情就越急切,到最后的那一个小时,钟玲玲忍不住嫌丈夫开车慢,连续说了好几遍:“开快点!”
家,就在前面了。
▲ 林嘉沫回江西之后,吃到了老家的饭。图 / 受访者提供
(除杨俊俊外,文中其他人物为化名)
每人互动今年过年你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