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周日，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特蕾莎修女被梵蒂冈正式封为能够与上帝沟通、在地球创造神迹的圣人。

在圣彼得广场上发布的声明中，教皇方济各盛赞她是“无私奉献和神圣的象征”，“她在路边那些耗尽心力、等待死亡降临的人面前弯下腰，并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受上帝驱使的尊严”。

9月5日是特蕾莎修女去世19周年纪念日，这也意味着她成为了梵蒂冈现代历史上，除上任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外被封圣最快的一位（保罗二世在逝后9年被封圣，也是他启动了特蕾莎修女的封圣程序）。在这之前，身着经典蓝带边白色沙丽的特蕾莎修女，一直作为“活着的圣女”存在无数人心中。

然而，在她被宣福等待封圣期间曝光的一些信件往来，展示了特蕾莎修女——现在的特蕾莎圣女——几乎完全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神性后面的人性、光明中的黑暗、被微笑掩盖着的痛苦，以及执着追寻上帝背后承受的“地狱的折磨”。这些矛盾性的特征，在一些人眼里，放大了她的缺陷；但在另一些人眼里，却进一步凸显了她的神圣。

特蕾莎修女是阿尔巴尼亚裔人，1910年8月27日出生于现在的科索沃。12岁加入天主教儿童慈善会，21岁时正式成为修女。上个世纪50年代，她与另外12名追随者创办了仁爱传教修女会，帮助印度加尔各答街头的穷人。1979年，特蕾莎修女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并将奖金和出席颁奖典礼募集来的钱全部捐给了仁爱传教修女会。现在仁爱传教修女会遍布全球139个国家，建立了5600多家济贫院、收容院。

按照天主教规定，一个人只有两次展示出“神迹”并得到梵蒂冈认可才可以被封为圣人。2002年，一名腹部长了肿瘤的印度妇女据信在向特蕾莎修女祈祷后痊愈，梵蒂冈认定这属于“神迹”；去年12月，另一个“神迹”得到认证：一名罹患脑肿瘤的巴西男子被治愈。

这些所谓的“神迹”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但这还不是特蕾莎修女引发的全部争议。批评者称她创建的慈善事业运作不透明，对其自我惩罚式的苛刻修行方式表示侧目，还有一些人指其志愿者看护病人的方式存在严重弊端，有时候甚至不顾濒危者意愿强行为其受洗。另外，她反对堕胎、接受一些独裁者资金援助的做法也引发了争议。

真正让世人大吃一惊的是，在她被宣福等待封圣的几年，她与她的忏悔神父、上司等66年间的书信往来披露出来这样一幅形象：她不仅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而且，50多年来，她一直在遭遇“地狱的折磨”。这个被奥秘派称为“灵魂暗夜”（dark night of the soul）的一段时期贯穿了她几乎全部成年生活，尽管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但她内心曾一度感到被上帝抛弃，陷入灵魂怀疑（spiritual doubt）、绝望和孤独的状态。

1957年2月28日，她在写给当时印度加尔各答费迪南德费瑞尔大主教的信中这样说：“我的灵魂中有那么多冲突。对上帝存在如此深切的渴望，以至于成了痛苦、持续的受难，然而并不为上帝所接受，遭到了驱逐、空虚、没有信仰、没有爱也没有热情。”

她还说：“灵魂没有吸引力。天堂意味着虚无，对我来说像个空洞的地方。对天堂的思考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然而还得忍受着对上帝的渴望。”

在另外一封信中，她承认她脸上的微笑“是个巨大的斗篷，底下藏有众多痛苦”。

一些人震惊于她内心状态与公众行为的强烈差别，甚至将其视为欺世盗名之徒，然而在另外一些人眼里，这让她的神圣超越了常人。

出版这些信件的加拿大神父Brian Kolodiejchuk说，这恰恰说明特蕾莎修女不是个伪善的人。他认为她的笑容是真诚的，而试图掩盖私人内心痛苦的努力是英雄般的行为。Kolodiejchuk是特蕾莎修女的支持者，在后者被宣福后，负责为她封圣收集材料。

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她非常清楚，人们什么时候会分享令他们恐惧的故事，分享他们的痛苦，以及他们不被爱、孤独的痛苦体验。她能与之共情是因为她自己也有着同样的经历。”

新泽西的塞顿霍尔大学历史教授Ines Angeli Murzaku接受美联社采访时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她说特蕾莎修女“如此真实。她不是遥不可及的。她不是个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圣人”。

她还认为教皇方济各试图通过这次场面宏大的封圣典礼传达一个微妙的信号：圣人一样可以是不完美的，一样可能会像特蕾莎修女这样，会有感觉不受上帝所爱的时刻。“这种令人痛苦的、被排斥的存在边缘感，是他想让全世界都关注的。”

Kolodiejchuk说回望特蕾莎修女的一生，“灵魂的暗夜”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不是世界所看到的那个十几年如一日沉静平和、静心祈祷，呕心沥血帮助穷人的形象。

“我们以前认为，至少她享受这个安抚别人的团体，享受来自耶稣的爱，”他说，“但现在我们发现，不，事实甚至正好相反。对我来说，这个黑暗面才是她一生中最具英雄色彩的一面。”

在特蕾莎修女自己看来，她可能永远都处于黑暗的这一面。根据Kolodiejchuk2007年编辑出版的《特蕾莎修女—为我照亮》(Mother Teresa: Come Be My Light)一书，特蕾莎修女曾发出这样的使命宣言：“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圣人，那无疑我也是‘黑暗’的圣人。我会继续远离天堂——为地球上陷入黑暗的人点燃他们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