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昕彧

采访：李昕彧 李威 张一童

在北京北五环北京若森数字科技有限公司三楼的办公间内，操作员在一个操作系统里点击一个对话框，输入了一行拼音，两秒钟之后，电脑屏幕左下角的动画人物开始自动跟着配音实时匹配口型。

整个过程只用了2、3分钟，若森数字联合创始人刘阔介绍，如果使用动画公司常用操作软件，例如MAX、Maya等，仅口型匹配就需要动画师调整一下午。这种口型匹配技术被高晓松在其节目里评价为好莱坞动画电影制作流程中最厉害的部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器服务器”刘阔说，若森数字从2005年就开始进行操作平台研发，这套名为曼陀罗的系统成功让若森出品的网络动画实现了周更，“平均下来，我们40-50个人做52集动画只用十个月，二十分钟一集，一集制作时间不到一周。”

在刘阔看来，动画产业既有创作概念，也包含工业成分，想要提高生产效率需要从工业化做文章。近十年，若森数字一直在进行软件平台开发。三声记者在“不良人”团队一名动画师电脑上看到，他可以直接在软件的操作窗口实时地加入景深、雾效等视觉特效和动力学特效，“常用动画软件渲染一帧画面需要几十分钟，使用曼陀罗技术变成了一秒钟渲染几十帧画面”，大大提高了产出效率。

纵观现在中国动漫行业，成片产出效率并不高，制作时间普遍较长。今年7月上映的《大鱼海棠》历时12年才最终上映，《西游记之大圣归来》问世也经历了8年时间。即便是网络动画，现在能够实现周更，且时长超过10分钟也非常少见。究其原因，一是此前动画行业的资金短缺，其次则是动画制作周期普遍较长。

缓慢发展的国产动画业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中国动漫市场的发展一直是小众而缓慢的。上个世纪90年代至本世纪初是中国动漫产业的温床，孕育了大大小小的数个动漫工作室，聚集了一批动漫爱好者，他们观看日漫长大，有着强烈的漫画情节。

杭州娃娃鱼动画工作室创始人潘斌上个世纪90年代就进入行业，在一家为日本代工的动画公司工作，“我干的工作本质就是一流水线上工人，这不是我的诉求。”潘斌说道，后来他离开了这家公司自己创立了番茄动漫。神北克动漫科技公司创始人、漫画作家神北克有着相似的经历，为了做国漫《国魂》，他在十年前只身从美国来到上海。

由于资金和技术的限制，这些“小作坊”式的独立动漫工作室成片产出效率并不高，动漫制作时间普遍较长，传播范围和影响力也有限。

不仅如此，传统的电视播放平台的动漫主要面向一些相对低龄的儿童，针对较高年龄层的作品没有释放空间，很难形成品牌。渠道出口的缺乏使得国内许多动漫作品很难走出小众的圈子。

随着以95后为主的主流动漫消费群体的扩大，动漫市场需求也逐步增大，给动漫行业创造由“小众”走进“大众”的机会，国内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和普及也加速了动漫通过渠道的传播和影响，资本开始追逐热点进入动漫市场。

互联网及移动互联网为这些动漫工作室提供了渠道出口，而电影则成了他们想要拓展的更广泛空间。“电影是比网络更大众的媒介，是推向大众化最终极的一种形式，通过电影院传播，大街小巷都可能讨论你这个东西。”翼下之风动漫科技有限公司CEO林超这样说道。然而，数十年内，中国动画电影几乎被进口动画片垄断，国产动画公司只能眼睁睁看着迪士尼、梦工厂在中国电影市场左右互搏。

国产动画电影的春天

国产动画电影的春天来自于2015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上映。这部在去年收获9.56亿的票房的国产动画电影赢得好评无数，让长期在动漫行业挣扎的同行们感到兴奋无比，刘阔坦言这部电影让他们看到了市场的希望。林超回忆在那个时候每天都能收到投资者打来的电话，“一天有八通电话（打进来）说，小同学要不要拍电影，我们这儿有钱，拍电影很好，来来来。”

这也引发了影视公司追逐国漫的热情。就在上映三天后，光线传媒宣布投资2000万元人民币与《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核心团队成立十月文化，后者将拥有《西游记3D》后续系列以及导演田晓鹏其他原创作品开发权。

去年10月，光线传媒成立彩条屋影业，在两年内投资了包括十月文化、彼岸天、蓝湖文化在内的15家动漫公司，昭示了其进军动画大荧幕的决心。“去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接近10亿，基本上80%的人觉得这是偶然现象。今年出了《大鱼海棠》这样一部五亿的电影。意味着这个行业的崛起不再是个偶然现象。而是成为一个规律现象。”王长田在7月22日媒体群访会上表示，“保守估计，中国最顶尖的动画公司，超过50%都被我们投资了。”

除了动画工作室，这15家也包括儿童文学出版、版权代理等算不上典型的动漫公司，这些公司将在改编动画和代理IP方面发力。按照片单，彩条屋影业将在未来推出22部国产动画电影和真人奇幻电影。

“我们投资的这些公司，他们有可能会成为中国的皮克斯、梦工厂。”王长田说，光线作为投资者和合作伙伴，光线自身不应该是一个皮克斯，“我们可能更加接近于迪士尼在动画片方面的定位。”王长田和光线对国产动画电影的未来很有信心，“动画影片占到中国票房总体的15%，未来几年就可以做到，国产动画在中国国产影片的票房比例占到15%，几年后也可以做到。”

相对于真人演出电影，动画电影更容易实现“影、漫、游”三者之间的转化，7月25日，米粒影业董事长张青表示动画片真正可以实现IP转换，一方面是因为动画电影在成本上占据优势，影视公司更愿意大力度投入“这意味着动画片票房规律能够保持，这个行业是比真人片好得多的行业，因为它更挣钱，而且它后端更多。”

在他看来，动画跟游戏ACG打通的机会要更大。动画电影与原创漫画之间，转化的可能性也很大，成功的例子已经出现，2014年，网络动漫《十万个冷笑话》改编的同名大电影最终票房也成功过亿。

一个更显见的例子来自于今年7月上映的《大鱼海棠》，这部电影一共投资3千万人民币，最终收获了5.5亿人民币票房。光线通过与阿里等众多品牌联动开了旗舰店，《大鱼海棠》周边衍生品销售总额超过5000万。“如果国产动画能达到15%的市场份额，那它本身就会形成一个比较大的产业，因为后续衍生品市场更长更多。”王长田说。

快市场和慢生产

种种数据都表明，中国动画电影市场正在变好。根据艺恩咨询今年4月发布的《2015-2016年中国动画电影市场研究报告》：中国电影市场票房突破440亿，其中，动画电影以42.5亿总票房占据9.65%的份额。2015年中国内地一共上映动画电影54部，其中国产电影数量为41部，进口电影13部，比例同比扩大。

艺恩咨询预计今年动画电影票房将超百亿，今年一季度中国动画电影票房已经达到去年全年电影票房（44.1亿元）的67%，其中过千万的4部动画电影中，3部都为原创。

不过，尽管中国动画电影总体票房持续走高，但真实情况并不乐观，这在市场上已经有所体现。2015年中国国产动画电影共收获18亿票房，其中《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票房量占到一半，而剩余的32部影片平均产出不到6000万，而同年美国动画电影平均产出量超过2亿。由追光动画制作，斥资1.3亿合家欢动画电影《小门神》今年年初上映仅收获票房7千万。

尽管王长田认同市场应该为电影发展留够时间，但作为商人还是希望动画电影能够更快，“我没有看到明年动画片出现可能会爆的种子选手，但是我预测在后年可能会开始爆。”光线还将在今年推出陆续两部原创动画电影，另外有9部电影正在制作，《大鱼海棠》导演梁旋和张春也将投入新的作品。

不过，《大鱼海棠》上映后并非好评如潮，对内容空洞和涉嫌抄袭的质疑始终不断。很多观众是为了十二年的坚守和国漫情怀买单。一些业内人士甚至觉得这部电影对中国动画市场带来了不好的风气。可见，资本的快速流动与动画市场长期慵懒的基调相悖，中国动画产业一直是由动漫爱好者主导，而他们不太愿意接受资本进入可以提高的快节奏。

“除了我们自己，所有人都是看钱去，这个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压力。”林超说，“但我觉得光有钱不行，电影最重要的是一个本子、拍摄等方方面面的东西。”林超表示，虽然喜欢电影，但是自己动画《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的受众群体“还没有达到能够达到做电影的地步。”

事实的确如此，中国目前很多动漫都偏小众，没有形成足够广泛的受众。这与日本情形类似，动漫在日本拥有高度完整的产业链——从刊载、单行本、动画、电影、游戏、衍生品形成一条龙产业，而美国则不然，美国动画电影与动漫之间关联不大，动画电影基本遵循好莱坞电影模式，拥有较长的制作周期、高额的制作及宣传成本。

刘阔也认为动漫作品的成功并非一蹴而就，“《画江湖之不良人》2012年底立项，2013年进入中后期生产，到真正产生收益又经过了2年多时间。”在他看来，动画作品的产出，以及每一个品牌的打造都需要长期的硬件和软件积淀“欲速则不达。急于变现会产生质量问题。”

“大圣花了很多时间去做研究，去做相关的准备，我觉得这个是现在大陆动画现在广泛缺乏的，投资者大部分不愿意等那么久，”神北克说道，资金一旦进入，投资方就希望可以很快可以回收，过分快速的催生会产生很多不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