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员工有多普遍？                                                                                         

根据Joint Research Centre2021年的《职场电子监控和监察报告》（Electronic Monitoring and Surveillance in the Workplace），与2019年相比，全球2020年4月和5月对员工监控的软件程序的需求量分别增长了108%和70%。同时，“在家监控员工工作的简便方法”的在线搜索量分别增长了1705%（4月）和652%（5月）。桌面监控、按键监控、视频监控、GPS定位监控和不同电子监控设备的销售额也大幅上升。

其中，一些监控设备宣称可以通过收集员工的数据来提升其幸福感。比如，微软正在创建一个系统通过智能手表来收集员工的血压等数据生成其个性化的“焦虑分数”，从而报告提升幸福感的建议。然而，绝大多数员工监测工具的目标在于提高员工工作效率和阻止员工违反企业规定。

例如，佛罗里达州的一家社交媒体广告和营销公司在员工的工作电脑系统中安装了一个软件程序，每10分钟会自动进行一次桌面截图，并显示员工在不同操作上花费的时间。然后该公司会利用这些数据来确定员工的生产率范围，并检测其是否存在违反规定的行为。同样，亚马逊公司利用智能手机来监测送货司机的运输效率和识别不安全的驾驶行为。

在中国，今年2月份有媒体报道称深信服科技公司的“行为感知系统”可以监测并预知员工的离职倾向，随即引发舆论热议。但是深信服官方表示公司可以提供员工上网监控、泄密渠道管控等服务，并不承认预测员工离职倾向这一服务。

基于这些监测方法的普遍性，管理者通常预期这些方法可以减少员工的违规行为。当然，在某些情况下，比如餐厅，监控确实可以有效抑制餐厅员工偷窃等违规行为。但是最新研究显示，在很多情况下，对员工进行监控可能会产生显著的负面效果。

监控为何可能适得其反？

为了解监控对员工的影响，Chase Thiel，Julena M. Bonner等研究者在美国进行了两次调研。第一项研究，研究者对全美100多名员工进行问卷调查，其中一些人在工作时曾受到过监控，而另一些人则没有受到过监控。问卷数据表明受到监控的员工更有可能做出未经批准自行休息、无视管理者的指示、破坏工作场所的财产、盗窃办公设备、故意放慢工作节奏等违反规则的行为。

但是这项调查只是确定了企业监督与员工违规的相关性，为了证明因果关系，研究者又进行了第二项实验研究。实验要求200名参与者完成一系列任务，并且参与者会被给予一次作弊的机会。其中一半的参与者被告知将在电子监控下工作，而另外一半则不知道监控的存在。实验结果表明，那些被告知自己被监控的人实际上比那些不认为自己被监控的人更有可能作弊。

人们做正确事情的动机往往受到外部因素（比如惩罚的威胁或奖励的承诺）和内部自身道德因素的双重影响。以往支持企业监控的研究一般都集中在讨论前者，在有明确惩罚措施的情况下，监控的效果是正向的。比如零售业员工清楚地知道如果被摄像头拍到偷东西，他们就会被解雇。但是在许多工作环境中，管理者不能单纯依赖惩罚和奖励来管理员工。在这种情况下，管理者也必须依赖员工的自身道德感。

研究表明，那些受到监控的人更有可能认为监督人员是他们的行为负责人，而没有受到监控的员工则认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种责任代理权的变化使得受到监控的员工潜意识地认为不必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从而更有可能做出不道德的违规行为。

虽然企业监控可能会对员工的道德责任感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但是研究发现这种影响是可以有效削减的。当员工认为自己在工作中受到公平的对待时，即使在受到监控的情况下，他们的道德责任感也不太可能下降，因此也不太可能违反企业的规定。

在实验中，研究者通过改变管理者与员工对话时的尊重程度，以及员工是否真正获得了承诺的现金奖励来影响员工对公平的感知。结果表明，受到监控的参与者如果认为自己受到了公正的对待，他们作弊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如何有效地监控员工？

上述研究表明企业监控并不一定总是引起负面效果，如果运用得当，监控员工可以预防事故、提高企业绩效以及提升员工的整体幸福感。以下的四条建议可以帮助管理者增强监控的公正性，提升员工的公平感，从而减少员工的违规行为。

1、利益相关者共同制定监控标准

在选择具体的监控标准的过程中，管理者必须让利益相关者都参与进来。管理者应该积极听取员工的意见，这样制定出的标准才能获得员工的认同和遵守。管理者需要知道什么时候监督是合适的，什么时候应该禁止，并坚持这些界限，而不是单方面地实施一套监督体系。比如，金融服务即时消息平台Symphony仅允许管理人员在合乎法律的范围内监控员工的对话，并制定了严格的执行方针，防止在没有强有力理由的情况下对员工进行任何监控。

2、监督过程公开透明

管理者应该尽最大努力公开透明地与员工沟通，告诉他们企业将收集哪些数据，以及如何使用这些数据。一项调查发现，即使管理者只是解释监控的范围和目的，也能让员工对这种做法的接受度提高70%左右。重要的是，当知道监控的内容和原因时，员工可以感受到企业的尊重、真诚和公正。此外，管理者需要给被监控的员工提供反馈的机会，创造开放平等的沟通。

3、监督不等于压迫

管理者需要明白，员工监控软件不应该被用作压迫或惩罚员工的工具。员工监控应该被用来发现管理者可以在哪些方面更好地帮助员工，解决他们的困难，赋予他们权力。管理者需要让员工意识到监控是一种有利于他们的积极工具，可以帮助他们提高工作效率，奖励他们努力工作的成果，而不是一种消极的压迫。管理者还应该允许员工访问自己的数据，以及团队收集的汇总匿名数据。这些数据应该被加以利用，以提升员工福祉的方式回馈给员工，比如为员工的健康计划或职业发展机会提供信息。

4、要接受特定情况下员工无法一直做好工作的事实

当员工居家办公，他们不得不遇到一些在办公室工作时不会发生的情况。其中可能包括家庭责任，比如照顾不上学的儿童和解决家里其他人的需求。因此员工可能无法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工作中。管理者应该通过员工监控掌握这类情况，对员工的特殊情况表示谅解并为其制定创造性的解决方案。

参考资料：

Chase Thiel et al. (2022),“Monitoring Employees Makes Them More Likely to Break Rules”, https://hbr.org/2022/06/monitoring-employees-makes-them-more-likely-to-break-rules?ab=hero-main-text

Tyler Mitchell (2021), “Monitoring Your Employees While Respecting Their Privacy”, https://www.m2sys.com/blog/others/monitoring-your-employees-while-respecting-their-privacy/

JRC Publications (2021), “Electronic Monitoring and Surveillance in the Workplace”, https://publications.jrc.ec.europa.eu/repository/handle/JRC125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