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偶像”的“偶像”。
文|毒眸 龙承菲
编辑|张友发
黄子韬又双叒叕跟粉丝吵起来了。
这次的导火索，又是他和旗下艺人徐艺洋的恋情绯闻。2月11日，有网友发现黄子韬的微信头像是他和徐艺洋的合照，粉丝喊话工作室出面澄清，但艺人团队没有回应。
次日，黄子韬在微博晒了张五个戒指的图片，粉丝希望他解释，黄子韬在评论里连发两条：“一个个幻想症还是怎么了，一张照片我需要说什么？”“我发个龙的戒指 有什么错？”
这样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粉丝很快发出新证据，证明两人在游戏里绑定了情侣关系。
之后，黄子韬直播回应了一些争议：平时不怎么拍照，微信头像是逮着一张好看的用一下；情侣账号是因为身边没有熟悉的女生，单纯地绑个情侣账号。
从黄子韬在直播里的态度来看，他没觉得这次的事件需要澄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徐艺洋传出绯闻，此前已经澄清过，甚至拉徐艺洋一起开了连麦直播，称对方是他的妹妹、公司艺人和家人。
然而，黄子韬认为没有义务向公众汇报这些细枝末节，粉丝却不这么认为。#黄子韬 脱粉#的词条出现，在评论前排诘问他的粉丝，在自己的微博写下长文：“近两年来，你和粉丝爆发的矛盾越来越多，难道次次都是我们的错吗？”
有微博网友戏称黄子韬和他粉丝的关系是“谁也不服谁”，两方对着干，俨然是娱乐圈星粉关系里少见的奇葩。
甚至黄子韬本人，也变成了一种娱乐圈奇观。他做直播带货、当老板、录综艺、发歌全面发展，但似乎他的“真性情”举动，比演戏和唱歌都更容易收获破圈级别的流量。他的口碑也极易因为真性情的具体行为两极浮动，郑州暴雨时豪爽地表示捐出自己潮牌店里衣服时全网褒扬，这次“怼粉”式澄清又引来骂声一片。
“真性情”构成了黄子韬，也成为他在内娱最闪耀的标签。而在习惯追求完美偶像的明星产业里，这个标签既安全，又危险。
进入KPOP背后庞大的偶像工业，对少年黄子韬来说纯属意外。
他从五岁开始学习武术，奔波于武术班和学校之间。武术班的基础训练辛苦而枯燥，学生们每天都在哭着压腿，把腿掰到挨着头，再到挨着鼻子、挨着下巴。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三个学生，黄子韬是其中之一，他之后随队参加武术比赛，从市级的小比赛到国际武术锦标赛，拿了不少奖回家。
他的家庭奉行的是“穷养”方针：黄子韬每周从父母手中拿到30块钱的饭费，不知道自己家底殷实，父亲骗他家里120平的大房子是租来的，打工发传单的时候，不知道父亲的公司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父亲黄忠东曾告诉《人物》记者，采用“穷养”的方式，是希望培养儿子自立自强的意识。但似乎也造就了黄子韬缺乏安全感的性格，同时给他种下了“要让别人知道我有钱”的种子。他性格招摇，在得知了父亲的家底之后，一度希望他公开身家，被父亲挥手拦下。
不过，穷养的教育方针不意味着黄子韬童年过得节衣缩食，他从小接受父母足够的爱意长大，有什么要求，父亲都会竭力满足。
小时候玩遥控车，黄子韬想用螺丝刀撬开看看里面的构造，撬不开就拿锤子砸，直到车子砸坏了，大大咧咧地跟父亲坦白，黄忠东会告诉他没事，再问他还要不要，黄子韬回答要，就再给他买新的遥控车。
他很少收获负面的、不允许他做什么事的反馈，父亲认可他的性格，教导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种包容和认可，给了黄子韬足够的底气，保持他的自信与任性。
当明星也是被满足的愿望之一。黄子韬功课不算优异，自言武术是专长，唱歌是特长，因为长相秀气，从小被夸有明星相。高中时，黄子韬给父亲写了一封长信，说不想学习了，以后想当明星，这是他的梦想。
对这个看上去过于离经叛道的想法，一般的家长很难同意。而黄忠东不但表示了支持，还安排好了他印象中“当明星”的路：学音乐，然后考进文工团。
SM练习生显然不在这条路线中。2010年年底，黄子韬参加韩国MBC电视台的节目《伟大的诞生》海选，现场被SM公司的星探看中，回去告诉父亲时，对方还以为他遇上了骗子。
父亲反而是两人中间对韩国偶像比较了解的那一个，他听韩流音乐，知道SM是韩国最大的造星工厂，甚至关注了当时韩庚的解约，而黄子韬对这些几乎一无所知。他自己上网搜索了SM公司，告诉父亲自己要去这里当练习生出道。
两人去韩国考察，签订了合同，黄子韬开始了练习生刻苦的训练生活。
同公司的宋茜，曾回忆过在练习生时期的故事：她早上十点去公司，早的话晚上十点离开，晚的话会练到凌晨一点。黄子韬回忆里的训练时间和这差得不多，好在他经历过十几年的武术训练，过去的习武经历也成为了他在EXO出道的重要倚仗——《MAMA》的MV中他身着一身红衣展示了舞剑的镜头，在组合的舞蹈编排中，也老是负责空翻等难度动作。
KPOP偶像工业奉行的逻辑是，爱豆出现在镜头前必须“完美”，练习生的基础课程不光有歌舞，还有礼仪等多方位的训练。唱跳能力是爱豆业务检验标准的一个方面，“如何让人喜欢”也是重要的爱豆素养。因为爱豆的地位建立在粉丝堆砌的销量和音源榜单之上，所以爱豆对粉丝要充满感激。
这种逻辑在今天仍然适用。去年有几位现役偶像被扒在直播签售的时候，把粉丝的视频窗口切了小窗，被认为是不够珍惜粉丝，不少人直呼“塌房”。
黄子韬当练习生的时间并不够长，只有不到一年。很难解释是训练时间太短，他没来得及接收这套KPOP偶像的营业逻辑，还是从根源上就不太认同——他显然更喜欢我行我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2014年，吴亦凡在EXO演唱会前一周突然宣布解约，黄子韬在ins炮轰这位关系亲近的队长：“你们不会感受到被人背叛之后的那种感觉。”“野心会伴随许多人，但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善于运用。”
一年后，黄子韬父亲在微博宣布与SM公司解约，黄子韬回国。一年前的言论被挖了出来，网友戏谑地将评价这番话“打脸”。
而当时的黄子韬或许不会想到，这些嘲讽或许只是开幕的讯号，真正的风暴会在之后来临。
黄子韬的父亲，在他颇为重要的这个人生节点，再次站了出来。
在韩国时他只能给儿子打钱，现在黄子韬解约，回到他的羽翼之下。他安排黄子韬签在天浩盛世旗下，天眼查显示，两人都在2016年8月参股了这家公司，成为决策层。
除了黄子韬解约回国时的微博文案，黄忠东还为黄子韬撰写宣传文案、新闻通稿，为黄子韬的发展请北京所有的“关系”吃饭，甚至当粉丝会的会长，替儿子管理他的粉丝们。
父亲曾经告诉他，就管理三年。在黄忠东当时的设想里，和妻子出门游山玩水、只在重要的事情上参与，才是他几年后理想中的生活方式。
结果等到2018年，黄子韬与天浩盛世“和平分手”，工作室完全“自主”，直到成立龙韬娱乐，黄子韬的父亲也是高管之一，微博内容基本围绕着黄子韬打转。
这样的大包大揽培养了黄子韬对于父亲的依赖。黄忠东曾经描述两人父子关系亲密时说，黄子韬几乎对他倾诉生活中的一切，包括喜欢的女孩。在韩国训练和出道期间，黄子韬遇上和公司、和队友之间的问题，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爸爸我怎么办？”
但是，家庭作坊式的经纪模式已经不再流行。和颂传媒创始人李雪曾在2021年爱奇艺世界大会上表示，她认为经纪人的工作模式在经历了20多年的变迁之后，已经从一对一发展到多对一，保姆性质的经纪人不再满足当代艺人的要求。95后小花张雪迎，就曾经出现过表姐和粉丝沟通时的爆雷事件，网友也普遍认为家庭作坊式的经纪团队拖了她发展的后腿。
黄忠东相信天道酬勤，也在经营公司上颇为自信，但他的那一套江湖做派，很难说与飞速发展的娱乐圈完全契合。同时，他对于黄子韬的纵容，也让团队很难起到“管理艺人”的作用。
更何况，无论是黄子韬自身性格与大众认知的冲撞，还是KPOP偶像、嘻哈文化流入的冲击，都在等待着这个刚回国的年轻人。
黄子韬可以说是国内最早陷入“全网黑”狂欢的流量艺人。他全包眼线、小烟熏的精致韩式妆容被国内认为是“非主流”，在长沙演唱会上freestyle那句“我不会轻易地go die”本意是回击他的anti，但却在社交平台飞速传播，成为全网爆红的金句。
而在应对艺人必须谨慎相处的媒体和时尚界时，黄子韬的表现也充满槽点。新浪娱乐撰文点名“H姓小鲜肉”耍大牌。时尚博主发文爆料黄子韬参加Versus时装秀迟到，混进模特列队走上T台再找到自己位置坐下，这条消息被王思聪转发。
韩粉经常在自家爱豆的名字前面加上“wuli（我们的）”作为前缀，黄子韬也成为了“wuli涛涛”。他的邪魅一笑和金句被制成表情包，广为传播。
2015年底，黄子韬为网游《我是大主宰》创作的同名主题曲上线，其中一句“我每首说唱拿出来封杀所有rapper”的歌词，在他全网黑的背景下，雪上加霜地点燃了不少rapper，ty、法老、艾福杰尼等圈内知名rapper纷纷出歌diss。
当时流量爱豆和rapper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国内大众又没有经历过嘻哈文化的洗礼，那些桀骜不驯的歌词自然很难被观众接受，哪怕韩国和欧美说唱歌手的歌词比这“过火”得多。
与后来的“嘲羊区bot”“鸡你太美”相比，黄子韬在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上更像是那位唱出《大碗宽面》的队长。他使用自己的表情包，不避讳提到“法骑”的名字，在采访里相当豁达地告诉记者，黑粉来微博下面黑他，他自己的微博数据反而上涨了。
但黄子韬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吗？似乎也并不是。
在他父亲的采访中，可以窥见当时的争吵：黄子韬喜欢看网友对他的评论，又经常因为黑他的发言生气，不愿意看到如此多的人骂他，而黄忠东认为“人红是非多”，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别在意网络上的言论。
在访谈节目《可凡倾听》中，黄子韬表现得态度平和，唯一一段称得上态度抗拒的对话，发生在主持人提起他的负面争议，并小心地提问他需不需要考虑观众缘、为自己的言行做一些修正之后。
黄子韬这么回答：“第一，我没有杀人放火、触犯法律，第二，我做的事情没有任何错，都是他们黑我的，所以我不需要去改变任何东西。”
从全网嘲到风评变化，转折点发生在网友发现黄子韬的真性情之后。
黄子韬或许是头几个通过综艺扭转口碑的流量明星，《真正的男子汉》里他的中二性格碰撞出了意想不到的综艺火花，用“搞笑”俘获了一批观众。至于之前那些桀骜不驯的歌词，黄子韬用后期十年如一日的态度告诉大家，那就是他的真性情。
在综艺里的自我批评环节，黄子韬非常自信地回答“我觉得我就是太完美了”，教官捂脸提醒他这个环节的主旨，黄子韬退了一步，但仍然保持自信：“太散漫了在部队里面，其他我都挺喜欢我自己的。”
自洽的自我认知，和从小被保护着不要改变自己性格的教育环境，让黄子韬变得“有话直说”。在意识到家庭环境后顾无忧和收获了粉丝喜爱之后，他底气十足，2016年在接受网易新闻采访时直言：“大不了我不做艺人了，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性格。”
而网友对“真性情”乐见其成。黄子韬对完美偶像的逆反，迎合了大众的某些情绪。
在流量艺人信奉“多说多错”铁律的如今，网友偶尔怀念那英能在微博上痛快说“最烦装B的人”的社交媒体时代，并希望看到足够鲜活、不被官方回答和商务广告塞满的明星。
黄子韬是那个跳出来的人。他把微博头像换成动漫人物，ID不带自己的大名，管《Fate/stay night》的人气角色远坂凛叫“老婆”，在直播里反内卷地让大家不要像艺人一样减肥。他也在互联网冲浪一线，yamy和极创引力老板冲突时会在微博声援，subs被曝“塌房”时发微博安慰“cp”石玺彤，炒了一波“大家长”人设。
在综艺《小小的追球》的冰岛拍摄环节中，黄子韬以为自己被外国粉丝认出，主动邀人合照，结果是发现几人以为他是防弹少年团的成员。黄子韬解释自己曾经是EXO的前成员，但对方似乎对EXO并不熟悉。
这段尴尬的插曲结束之后，黄子韬和身旁的周冬雨顺口吐槽：“防弹少年团当时还没我们火。”节目播出后，除了战火纷飞的粉圈以外，网友笑成一片。
不过，“真性情”的表达同样会获得负面收益。明星倾向于保守的官方发言，未尝不是一种对自我的保护。
黄子韬性格冲动，开口发言前少有利弊权衡，但互联网的记忆里只会留下他情绪化的表达。在父亲去世之后，也很少有人能劝得住这位固执的年轻老板。
粉丝经济在内娱已然发展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粉丝们早就不会单纯抱着过去“无条件支持哥哥”的信念，他们站在“消费者”的角度，需要明星的情感反馈，甚至会有粉丝自称“事业粉”，一旦艺人表露出事业下滑、事业心流失的迹象，就抽身离开。
黄子韬发微博、做直播，想要给粉丝分享自己的生活，但或许在他的眼中，粉丝仍然是那些会无条件站在他身边的人。他在微博中表露负面情绪，但面对粉丝的声讨和指责，他又难以做到像采访中展现的豁达。
网友对粉圈带有天然恶感，黄子韬的粉丝既要和爱豆对垒，又要对外维护他的形象，还要在粉圈内部“拧成一股绳”，这未尝不是一种负担。
更何况，比起昔日队友，黄子韬在演艺事业上的成绩相对平平。他早年想做“C-POP King”，将中国的音乐传向世界，但始终没能创作出有说服力的出圈歌曲。综艺的运气倒是不错，从《创造101》到《说唱新世代》《萌探探探案》，他的性格能创造出有趣的综艺效果，但也有网友吐槽他在综艺里暴躁、缺乏耐心。
演戏则更糟，2018年他和杨幂搭档《谈判官》，豆瓣超过两千赞的剧评，标题是“杨幂从影二十多年，终于迎来演技碾压对手的一天”。和吴倩搭档的偶像剧《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倒是口碑不错，但观众的好印象，很大程度来源于剧中人设和黄子韬本人高度契合。
久而久之，大众对于黄子韬的印象只剩下他所创造出的梗和“真性情”发言。就如同他所说的，他没有触犯法律，没有原则性的错误，不会被娱乐圈驱逐，但或许也仅仅作为一个娱乐符号存在，大众从他的言谈中收获笑料或其他谈资，讨论过后就抽身转向下一个话题。
他的版图拓展得十分开阔，除了本职的唱歌和演戏，他还成立个人潮牌，加盟KPL电竞战队，签约快手做带货直播。直播数据在明星里称得上可观，快手的官方数据显示，黄子韬首秀当晚直播间GMV达到了2.3亿元，订单数突破了160万。
黄子韬似乎总是感觉疲累。2018年还在微博发布过一篇长文，上了微博热搜，当时黄晓明在内的不少圈内前辈去评论里安慰他。但明星对工作累的抱怨，放在现在的眼光来看也是不够讨喜的，在日薪208万的明星酬劳曝光后，大众口风已经悄然转变，很少再去心疼明星的工作劳累。
现在，他的微博认证已经换成了“永恒星龙集团董事长”，他挂着“Young King Young Boss”的头衔，似乎已经完成了更高一级的身份转向。
但那个总是“随心所欲”的黄子韬，真的成长到了足够担当自己人生“Boss”的地步了吗？或许也要打一个问号。
参考资料：
1.《父亲谈黄子韬：有人说他傻、彪，但这样的人实在，不累 | 名人背面》，《人物》
2.《黄子韬和他的厉害老爸》，《人物》
3.《精神Rapper黄子韬，韬学创始人》，高能E蓓子
4.《可凡倾听》黄子韬专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