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惺惺相惜到分崩离析,朱荣斌在阳光城的四年半经历了什么?

从加入时的高光,到无奈离开,朱荣斌经历了职业生涯中一段黯淡时刻。

 |  孙梅欣
原阳光城执行董事长兼总裁朱荣斌

原阳光城执行董事长兼总裁朱荣斌

记者 | 孙梅欣

地产行业内似乎有一种默契:当传闻发生时,就离事实发生不远了。

朱荣斌离职就是这种情况。过去两年时间,这位明星经理人要离开阳光城的消息,一直甚嚣尘上。尽管一次一次地辟谣,传闻也一再发生。

真相终于在迈入新年后发生。202215日晚间,阳光城发布公告,朱荣斌因个人原因,申请辞任执行董事长兼总裁,辞职后将不在公司担任其他职务。

接替总裁职务的,是早前担任执行总裁的徐国宏。徐国宏加入阳光城已5年,早前担任阳光城大本营福建大区总裁。去年10月调任集团执行总裁协助朱荣斌开始,便被视为可能是其接替者。

与此同时,朱荣斌还在当日通过深交所大宗交易系统,以3.07/股的价格,减持了391.81万股无限流通股,套现1202万元。加上之前的减持,朱荣斌亏了约3239万元。

落定离职后次日,朱荣斌在阳光城集团的群里写下大段留言,表达出长时间的纠结、博弈与挣扎,离职确实无奈的情绪、难忘过去几年……无怨无悔,无愧无惧、表示万般不舍,不说再见

回望四年半前,当他和吴建斌共同从碧桂园离开,高调加入阳光城的高光时刻,此时的离开,显得更加黯淡。

如今阳光城也遭遇二股份泰康系抛售,面临债务兑付压力,不再是昔日的闽系“黑马

明星更迭

1995年,时年23岁的朱荣斌,从清华大学获得工程硕士学位,并随即加入中海地产。在之后的13年间,曾历任中海地产董事、助理总经理兼华东区总经理等职务,负责中海地产上海、南京、杭州等城市项目。

2008年,在调往华东区仅半年后,朱荣斌从中海地产离职,并在当年9月加入富力地产,担任富力地产总经理、华南区总经理。

20135月,朱荣斌加入碧桂园,担任联席总裁及执行董事,负责碧桂园及其附属公司投资、商业及产品设计的管理工作。

也正是从这一时期,朱荣斌真正在行业间名声鹊起。在他到来之前,碧桂园总裁莫斌已经到位,加上同为中海地产出身的首席执行官吴建斌的加入,碧桂园开启了三斌时代。

这也正是碧桂园的大发展时期。从2013年的破千亿,到2016年达到3088亿元,跃居行业排名前三。

黑马房企的出现,以及这一时期房企普遍对规模增速的需求,使得负责具体运营、投资、营销工作的职业经理人,备受关注。朱荣斌也正是在此时,一跃成为行业的明星经理人

这一阶段正进入快速增长期的阳光城,也需要一位新领导者的加入。

2012年之前,起家福建的阳光城,还是一家以福州及周边地区作为主要市场的区域型房企,尽管在2010-2011年间陆续进入西北、华东、海南等地区市场,但全国化路线尚不明显。

2012年,阳光城实控人林腾蛟,从龙湖挖来了陈凯担任总裁,由此开始了阳光城快速发展的3年,不仅将当时年销售额不足百亿规模的房企,迅速拉升至超过230亿元规模,开启了高周转+高杠杆模式,还进入全国多个城市,并正式将总部迁至上海,开始了阳光城的全国化路线。

2015年陈凯辞任之后,由时任万科深圳地产营销总经理张海民,接任了阳光城总裁职务。这一时期,正是房地产行业收并购最火热的阶段,张海民带领阳光城在收并购市场上大举进击,仅在2015-2016年间,就并购了29宗,销售规模也踏上了500亿,阳光城当时也被冠上并购王的称号。

但在短时间内的快速收购,也给后来的经营埋下隐患:一方面企业高速周转,资金需求强烈,债务攀升;另一方面,一些收并购项目存在的土地、股权、债务等复杂问题,也被一并纳入阳光城之中。

还有一个问题是,行业前十的门槛在2016年迈进千亿规模,原本把千亿目标定在2020年的阳光城,显然等不及了。

而在此前擅长拿地、高周转、布局三、四线,并且在碧桂园经历过3000亿规模管理的朱荣斌,和善于筹资、融资的吴建斌,作为双斌组合,在2017年正式加入阳光城。

分崩离析

彼时的朱荣斌和林腾蛟,惺惺相惜。林腾蛟提到朱荣斌时说人品是最好的风水、朱荣斌也一再说,阳光城会是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并豪迈地提出了要在3年时间,跨越1500亿-3500亿的规模目标。

林腾蛟给朱荣斌开出了600万的年薪,朱荣斌也拿出了真金白银,在2017-2018年陆续增持阳光城股份,加上2020年的股票期权和员工持股计划,累计持有2022万股份,耗资1.36亿元,和阳光城深度绑定。

同时,更多中海系出身的经理人,被带入了阳光城体系内,包括前世茂副总裁阚乃桂,以及前龙湖副总裁徐爱国,均在这一时期加入阳光城担任副总裁。

这也意味着,阳光城在内部架构和人事调整上,也发生了大变动。到2018年中旬,时任阳光城副总裁陈林、许珂,以及北京区域公司总裁李军、上海公司总经理宋友强就先后离职,这些职业经理人基本都是阳光城上一阶段发展的重要管理者。

朱荣斌和阳光城有过甜蜜期,加入后也不负众望,仅用1年时间,就将阳光城销售规模拉进了1000亿的门槛。到了2019年末,更是直接站上了2000亿规模,实现快速跨越。

要知道在他加入的2017年,阳光城当年在土地市场收获了惊人的120宗地块,权益货值接近5000亿元。

但此时行业内一些老板和职业经理人对房住不炒提出后行业的趋势发展预判不足,依然在大干快上。阳光城这个阶段跨越式增长的背后,也存在的财务隐忧。

2018年度业绩会上,朱荣斌表达出对财务指标的不满。当时公司超过1600亿规模的销售额,净利润只有30亿元,净利润率为6.9%,净负债率则仍然超过182%,这还是努力降债70个百分点的结果。

20198月,朱荣斌已经感受到了一些高处不胜寒,并坦言2000亿销售额的阳光城大但还不够强,提到产品要回归品质,发展速度要跟杠杆、负债保持好平衡关系,要在财务指标优化下达成。

或许他和吴建斌此时已经感受到了行业的凉意,但想掉头调整,速度还是慢了。

2020年疫情的到来,以及连续的调控,使得行业整体增速开始放缓。也正是在这一年,泰康系作为战投股东,进入了阳光城。

20209月,泰康人寿及泰康养老,以33.78亿元的代价,从阳光城当时的第二大股东上海嘉文闻投资手中,获得了13.46%股权,共计5.547亿股,跻身第二大股东。

按照当时转让股权的对赌协议来看,要求在2020-2024年,归母净利润年均复合增长率不低于15%,累计数不低于340.59亿元;2025-2029年,归母净利润数分别达到101.72亿元、111.90亿元、123.08亿元、129.24亿元和135.70亿元。

也就是说,从2020-2029年间,阳光城的归母净利润要在10年间达到942亿元,如果没有达标,阳光城要对泰康进行相应的现金补偿。另外,还有限制阳光城减持,每年现金分红等一系列要求。

虽然在当时险资+地产的模式普遍出现,但承诺如此高额的净利润,还是引起行业侧目。此时的阳光城已经遭遇发展瓶颈期,合约销售额和营收,在疫情的影响下增长放慢,上半年甚至出现降速。

谁能想到,仅仅1年之后,阳光城股价大幅缩水,泰康系选择将9.41%的股票,转让给泰禾建设,亏本套现12亿元离场,剩余持股数量剩3.997%

而此时地产圈内,又开始传出朱荣斌要离职的消息。虽然之后朱荣斌表示自己和林腾蛟有五年之约,不会离开阳光城,但也间接承认了,的确有猎头找上门来的事实。

但更大的危机,则在2021年到来。随着年初三道红线”的提出,金融机构对开发商融资进行限制,包括阳光城在内的高负债、高杠杆企业,遭遇了持续高速周转的资金端突如其来的刹车。阳光城难以独善其身,下半年开始出现流动性危机。

去年10月底便有消息传出,金融机构对阳光城资金已经出现紧缩态势,数日后阳光城便正式为旗下多只债券寻求展期。同时召开董事会,以解决债务清偿、销售回款等一系列财务措施,之后公布了展期或实物资产兑付的理财解决方案。

绷紧的财务状况也让林腾蛟亲自下场,出售了其持有的兴业银行部分股份,以协助阳光城纾困。到了12月,开始传出高管降薪并缓发薪资的消息。

此时阳光城内部发生的一系列人事变化,让局面更加微妙。在公布了去年第三季度业绩后不久,朱荣斌被任命要求负责公司的经营管理、董事会战略管理和公司新赛道的研究及拓展;在福建大区担任总裁多年的徐国宏,则升为执行总裁,负责公司日常业务管理工作;原集团CFO陈霓则晋升为集团执行副总裁。

而跟随朱荣斌到来、分管投资的副总裁徐爱国,却在此时从阳光城离职。随着朱荣斌之后的陆续减持,似乎已经提前预示着离开的结局。

朱荣斌加入阳光城不到5年的时间里,这家公司经历了千亿、跨越、行业TOP20,再到增长缓慢、资金紧绷、债务压力的现状。

2021年中期业绩显示,阳光城剔除预收款后的资产负债率为78.8%,净负债率为93.8%,现金短债比为1.53,在三条红线”要求下,维持黄档水平。

以高光开始的朱荣斌,则以黯淡落幕,在搭上了行业增速的最后一班过山车后,却并未能准确搭准行业变革的脉搏,及时调整企业发展节奏,最终陷入两难境地。

但他和阳光城的关联还未就此完结。根据公告显示,朱荣斌仍持有阳光城1175.44万股股票,占总股本比例0.28%。按照目前3.25/股的价格,价值约为3820万元。

而阳光城的麻烦,也并未结束。就在17日下午,阳光城的控股股东阳光集团所持有公司的1705万股,遭到司法冻结,所占公司股比0.41%

一贯爱从外部挖角的林腾蛟,这一次只能选择相信自己人,提拔了在内部实战多年的徐国宏,以及原浙江、上海的大区总裁。

阳光城前两年的热闹已经落幕,在2022年伊始上任的新一代管理层,能否将阳光城带出迷雾,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