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在逃亡的路上

大汉奸胡兰成的逃亡之路颇为曲折。

 |  九霄云客

作者:九霄云客

1944年,胡兰成与张爱玲结婚,并在结缡婚书上写下“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皆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诚然愿望总是美好的,然而时局动荡,沧海横流,又哪来的现世安稳呢?原来,人世间的吉祥安稳,倒是因为每每被打破,所以才天地未济,而不是一件既成的艺术品。第二年也就是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身为汪伪政府要员的胡兰成,作为大汉奸,乃国共两党之公敌,必得肃清而后快。胡兰成深知其中要害,犹如惊弓之鸟,过街之鼠,在在小心扔惴惴不安,从此便开始了逃亡之路。

胡兰成的逃亡之路颇为曲折,时日军投降,胡兰成既怂恿二十九军军长邹平凡宣布武汉独立,只短短十几日便以失败告终,胡随即逃往南京,驻留数日至上海与张爱玲相见。胡兰成为了逃避通缉,早就想好改名换姓了,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载张爱玲的主意:“那时你变名姓,可叫张牵,又或叫张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张爱玲对胡兰成,完全是倾心的,没有任何条件的,用张爱玲自己的话说:“我待你,天上地下,无有的比较。”

然而,对于胡兰成这位风流浪子来说,却是“花开流水两无情”。胡兰成只在张爱玲出一晚,便匆匆离开,逃往杭州诸暨,去找彼时的情人去了。说起这位情人,又是胡兰成处处留情的结果。这位名为范秀美的女子,原本是斯颂德家的姨太太,斯颂德其人为胡兰成在惠兰中学读书时的同窗好友,彼时胡兰成闲居杭州,曾与范秀美有过一面之缘。此时的斯家早已迁回老宅诸暨一带,而斯颂德也早已病故了。

据胡兰成追忆所述:“斯宅在五指山下,村前大路通嵊县西乡,居民约三百家,且是好溪山。民国以来,斯家人多有出外做官,山场田地耕作亦肯勤力,所以村中房舍整齐,沿大路一段店铺栉比,像个小市镇。而临溪畔一宅洋房,即是斯家。一式粉墙黑瓦,兽环台门,惟窗是玻璃窗,房间轩敞光亮,有骑楼栏杆,石彻庭除,且是造的高大。”

初到斯宅,胡兰成为了避嫌,加之风声又紧,只得每日在阁楼之上,闭门不出,三餐由范秀美送至阁楼。如此,两人见面机会渐渐多了,终是孤男寡女,尤其会没有瓜葛呢?

“那样的沉静,竟是一种风流,我什么思想都不起,只是分明觉得有她这个人”。此刻的胡兰成,正值亡命天涯,随时面临生死,自然格外珍重这份乱世情缘了。对于范秀美来说,胡兰成极富才华,又极儒雅,自然倾心,心中也是存有美意的。

胡兰成在阁楼整日写作,历时八月。此时《武汉记》已毕,随着肃奸风声渐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范秀美提出送胡兰成去她的娘家温州躲避,胡兰成亦觉可行,不日启程。

长亭短亭,晓行暮宿,一路山野荒路,山石草木,日月星辰亦多情,况人乎。胡兰成心想:“我与范先生并肩走,一面只管看她这个人,古时有赵匡胤千里送金娘,现在却是她五百里送我,我心里这样想,口里却不说出来比拟。”孤男寡女是不会不生出事端的,果然在离温州城不远的丽水,两人便结为夫妇只好。

然而此时的张爱玲,一路追随胡兰成,从诸暨至温州,“我从诸暨丽水来,路上想着这是你走过的路,及在船上望的见温州城了,想你就住在那里,这温州城就含有宝珠在放光。”

一路风尘的张爱玲,见到范秀美及胡兰成的神色,心里已然明白了,然而张爱玲是极聪明的,夸赞范秀美生的漂亮,像是中亚细亚人的脸,还饶有兴致的为范秀美作画,只是画了一半便停下了。后来,张爱玲对胡兰成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眼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一惊动,一震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张爱玲在温州住了二十余天,黯然离去。

胡兰成想来,要在温州城立足,只是改名换姓还总欠缺,此时的胡兰成已改名张嘉仪,却总缺少一个正经的来历身份,“倘能在此地结识一人,或可与我的安全有益。”时浙南名家刘景晨在《温州日报》赋诗一首,胡兰成意在勾搭,也赋诗一首,登载同一报上刊出。

后在画展偶遇刘景晨,胡兰成与其结识,常执弟子之礼往来拜谒。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写道:“这次刘先生来过,邻舍都知道,不会有人疑我的行踪了”。

《中国文明之前身与现身》乃胡兰成《山河岁月》之前身,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载:“山河岁月起初不叫这个书名,是八千字的一篇论文,另写变成三万字,与刘景晨先生看了,刘先生道,意思是好,文章要改,我又改写,不知怎么就增到六万字,刘先生只看得一半,说还是不行。这部书几次易稿,在雁荡山时曾达二十三万字,最后删成十四万字在日本出版,将来再回大陆,只有焚香以告刘先生之墓了”。

时任浙大教授夏承焘与至交吴天五拜谒刘景晨先生,先生嘱托二人读胡兰成之《中国文明之前身与现身》,二人甚为叹服。夏承焘《日记》中载:“闻嘉仪(既胡兰成)所著之书,前所未闻,午后与天五同过窦妇桥访之,颇直率谦下,谓曾肄业北京大学,从梁漱溟、鲁迅游,与梁漱溟时时通信”。胡兰成《今生今世》载:“忽一日,院门口进来二人询问张嘉仪先生,我惊的魂灵出顶,想来莫是来查缉我的,我惊慌之中不能辨认人品,可是既无逃处,亦只得出见。”后二人说明来意,读毕雅作,特来识面致敬,胡兰成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胡兰成文墨极精,天文佛理无所不能,胡兰成《今生今世》云:“我买的一本花间集,喜爱的要命,还买了一本杜甫诗,不拿他当诗来读,原来,佛经的美,中国诗词里都有,我把这个意思写信给北大教授冯文炳,想能勾搭到一个新好友。我又买了二册易经,又借来了周礼正义,这两部书里的天道人事,原来比佛理还要好。”

后来经人介绍,胡兰成去了温中执教,《今生今世》载:“拈指间温中开学了,我搬进去住,仍要看看那间房间的外周,是否一旦事发,可以跳窗越垣而遁”。后来胡兰成结识新来的教员徐步奎,徐步奎心思干净,聪明清新,有点像张爱玲。

1950年年初,胡兰成被学校罢免,又接到梁漱溟招邀函,准备回北京。后胡兰成审时度势,改变北上,准备去香港转至日本。此时温州好友皆已知晓胡兰成身份,胡兰成写信给温州好友:“我是长江之蛟,当年化为白衣秀士,获接清尘,谢谢”,徐步奎回信道:“风雨时至,蛟又乘水而去,世人始惊,但单是那白衣秀士,妙解文义,即已可喜。”

后胡兰成回香港,谎称为梁漱溟学生,请徐复观资助去日本,徐先生受蒙蔽,胡兰成得以去日本,至此,胡兰成逃亡之路终止。现世方可安稳,岁月从此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