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去年底为“泛亚”站台遭大妈怒斥“滚出上海”还只是斜风细雨不须归,那此次父子三人深陷“快鹿”泥潭,大概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罢。流年不利的郎咸平先生将如何自证清白?
十天前,顾雏军诉证监会案开庭,不知江湖中还有几人记得当年的这位风云大佬。几乎同时在声讨证监会的另一人,是郎咸平,他说“徐翔是证监会关于与国家队的白手套”。
十年前,郎教授也是这样忧国忧民、胸怀天下的表情,与顾雏军开战,后者因此陷入舆论漩涡,十年牢狱之灾。郎教授则自此扬名于江湖。
十年后,顾雏军在申诉自己无罪。“最有良知经济学家”的郎教授,则被指责无良,他与两个儿子深陷在最近狂澜既倒的快鹿系中,一场金融的腾挪、造假、跑路中。
我常会在时间转角的某些巧合,猜想冥冥中一定是有某种力量在盯着我们,也许那就是因果。
流年不利的郎咸平先生将如何自证清白?
如果说去年底为“泛亚”站台遭大妈怒斥“滚出上海”还只是斜风细雨不须归,那此次父子三人深陷“快鹿”泥潭,大概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罢。
就在郎咸平忙着讨伐证监会官员和白手套徐翔,疾呼“徐翔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的时候,另一群人正案牍劳形的追踪“郎咸平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这一回,可不仅仅是站台、背书,而是实打实的股权、业务合作。并且,一门三杰,都在局中。
在听了这么多年郎咸平讲的阴谋论后,我们终于可以观摩一场阴谋论中的郎咸平了。
代言到了“深水区”,父子深陷“快鹿系”
“快鹿系”风波从《叶问3》假票房开始发酵至今,董事局主席施建祥卸任,包括黄晓明、杨子、郎咸平父子等一众知名人物皆卷入其中。其剧情展开之奇崛吊诡、摧枯拉朽,令我们有理由相信,冰山下面可能是一个永远不会揭开的巨大、坚硬而古怪的谜底。
3月底开始,“快鹿”旗下金鹿财行、当天财富和东虹桥金融在线相继曝出兑付危机,与此同时,针对郎咸平家族与“快鹿系”关系的质疑也日渐密集。
最初,是来自“野马财经”的这篇愚人节檄文《幼子郎世杰任快鹿集团副总裁郎咸平与快鹿集团关系几何?》
随后,《北京青年报》指出,郎咸平长子郎世玮创办的金融公司,隐秘的股权关系背后,是快鹿集团的身影。
4月4日,郎咸平发微博澄清从未代言过任何互联网金融平台,儿子们“和上海的金融公司有正常的业务往来理所当然,但是一切往来都是符合国家的法律法规的规定,他们从未参与金鹿财行以及快鹿集团旗下其他P2P平台的任何业务”。
郎先生固然有法律武器,但媒体人也有雁过留声的互联网,有图有真相:
郎咸平在快鹿集团的“当天财富”指导工作:
郎咸平在快鹿集团的“东虹桥担保”指导工作:
郎咸平在由快鹿集团“东虹桥担保”担保的“合拍贷”指导工作:
郎咸平次子在快鹿集团指导工作:
根据腾讯财经《棱镜》的调查,施建祥早在2010年接受《现代工商》杂志采访时已称“邀请了郎咸平担任担保公司的独立董事”。6年后东虹桥担保成立,郎咸平为该公司的“战略合作”对象。
郎咸平长子郎世玮,在中金国创、哲珲金融、高汉新豪及汉豪投资等多家公司担任高管,这些公司亦与快鹿旗下多个业务板块有着直接或间接的业务联系。
其中哲珲金融旗下互联网金融平台“合拍贷”在2014年与快鹿集团主发起的“东虹桥担保”签订了合作协议书,由快鹿主导的这家担保公司针对合拍贷“推荐的贷款产品为贷款的借款方提供本息保证。”
郎咸平次子郎世杰创办的上海佑胜则与快鹿旗下公司有实质性的交易关系,与快鹿集团共同控制一家香港上市公司大中华金融(431.HK)。
港交所信息显示,大中华金融(431.HK)的控股股东为Joseph Shie Jay Lang,持有该公司47.02%的股份,与郎世杰在上海佑胜投资注册时的股东姓名一致。
根据大中华金融2015年4月15日发布的公告,大中华金融透过可转换债券支付方式,收购当天金融45%的股权,作价2.73亿港元。
外界一直将当天金融视为快鹿系的融资来源之一。在《叶问3》项目中,当天金融发售了“叶问3”专属产品,7个产品合计融资350万元人民币。
父子三人与“快鹿系”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并非郎咸平精湛的语言技巧所能撇清。
我们倒很愿意相信郎先生所言并未给“任何金融机构的产品代言”。在意见领袖的路上奔跑,难道终点是让郎教授学网红去开淘宝店吗?而站台刷脸的盈利模式又太过劳动密集,说代言,实在是看轻了他。
他是商人。如果能对时代的风向成功投机,谁还耐烦一直做个敲边鼓的。
上海社保案的斗士,将这样为郭美美母女洗白
相当长一段时间,郎咸平都是经世济民、直言敢谏、甚至为民请命的形象。这种形象在2006年的“上海社保案”中达到了顶峰。
2006年2月,郎咸平主持的财经脱口秀节目《财经郎闲评》被勒令停播,官方给出的理由是郎的“普通话不标准”。
这当然不是真相。真正的理由则由郎咸平本人在2006年9月14日对香港一家媒体揭开:他因试图在节目中揭露“上海社保案”而被当地官员封杀。
此时,距离陈良宇被免去上海市委书记职务,因涉嫌严重违纪被立案检查还有10天。
据郎咸平自述,自己是最早发现上海社保基金存在问题并准备揭露的经济学家。
2005年底,他接到知情人士爆料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并通过节目反复表示社保基金不能挪作他用,这招致上海一些腐败势力的注意。
当他准备在2006年1月的节目中解剖上海社保案的核心人物、原上海福禧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张荣坤,借此揭出社保基金内幕时,上海某些主要官员命令电视台停止播出,此后节目组被全部解散。
2006年7月,中纪委始对上海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违规运营社保基金问题进行调查。经查,在上海原有的100亿元社保基金中,有32亿被监管官员盗用,私自拆借给一些私营企业用于投资高速公路,还有一些则被投入房地产项目和股票市场。
经此一役,郎咸平“良心教授”的形象深入人心,站稳了群众基础。彼时还是bbs的时代,当时的天涯网友是这样盛赞郎教授的:
只可惜,仅仅5年后,“网红”郎教授就被“网红”郭美美拉下了神坛。群众的质疑和群众的赞美一样,突如其来,排山倒海。
2011年6月,郭美美因在微博以“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身份炫富,将“红会”带入舆论漩涡。“红会”声誉一落千丈,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都难以重建公众信任,甚至今天都余波犹在。
就在这风口浪尖,2011年8月,郭美美母女登上了郎咸平的节目《解码财商》。
节目中,郎主动帮助郭家母女澄清王军与红十字会的关系,并助推塑造了郭家妈妈的“股神”形象。
在诸多关键问题上,郎咸平并非直接提问,而是加以引导。郭美美母女则只需回答“对”或“肯定不是”。
郎咸平说,如果王军是合法赚的钱,送什么礼物都没有问题,如果是官员,那肯定是贪污,如果是红十字会的善款被占用,则大家根本不可接受。
他迫不及待地告诉郭美美,“因为你年纪轻,很多事情你不一定知道……他还没有从中红博爱赚到任何的钱,这是要告诉我的话吗?”
他甚至还不问自明就知道郭美美母女的假爱马仕包是在罗湖商业城买的。
这场访谈事后被网友们戏称为“郎咸平接受郭美美采访”,自动开启了“干爹”模式。
很多人至今都对那期节目深感疑惑,郎咸平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其中当然有各种符合郎咸平风格的阴谋论揣测,比如郎就是个专唱黑脸的“暗棋”,现在是“使命召唤”了。
知乎用户Jeremy对郎咸平的看法非常有趣,也得到了最多支持:
所以,郎咸平的故事,是一个甄嬛进宫的故事?
这不禁令我想起上次见到徐皓峰时他说的一句话。他这样描述古龙的武侠世界,“系统坏了之后,行为过激的好人和开始思考命运的坏人。”
郎氏成名,赌错了一次赌对了一次
2004年,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郎咸平尚未曝得大名。
“我5、6年间换了5、6家学校。大家都在为学问而学问。这样太冷静太寂寞。另外,一些学科被大牌教授把持着,你很难出名。只要他们不死,你永远只能打下手。”日后,郎咸平这样回忆自己的学者生涯。
而此时,另一个人正处在自己人生的巅峰,以及转折点。
他就是时任广东科龙电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的顾雏军。通过一系列令人头晕目眩的资本运作,他俨然成为家电业继海尔张瑞敏、TCL李东升之后最值得期待的人物。2003年底,顾雏军和网易的丁磊、蒙牛的牛根生一道当选了央视评选的“2003年中国经济年度人物”。
二人命运的逆转发生在2004年8月9日。这一天,郎咸平在复旦大学发表题为《格林柯尔:在‘国退民进’的盛宴中狂欢》的演讲,直指顾雏军在“国退民进”中席卷国家财富,致使中小股民利益受损等问题。他倡导立即停止目前的产权改革,而应建立一套国有企业职业经理人制度。
舆论一时大哗,“郎顾之争”由此展开。
2004年 9月,郎咸平开始在上海电视台第一财经频道主持财经评论节目《财经郎闲评》,第一期就是《顾雏军,在收购的盛宴中狂欢》。节目引起轰动,郎咸平正式开启明星经济学家之路。
郎咸平的密集炮火引起了顾雏军的强烈反击。二人的针锋相对很快升级为传媒界、学术界乃至政界对“国退民进”政策的大论战。
作为论战靶子的顾雏军和科龙被人拿放大镜观察、如在烈火上煎熬,而顾雏军的经历本就颇多可疑之处。兵败如山倒,2004年前9个月还产生2亿元利润的科龙,最终全年亏损6000万元。
2005年3月,香港联合交易所发布对7位科龙前执行董事公开谴责的通告。格林柯尔系成监控对象。
2005年5月,证监会以涉嫌违反证券法规为名正式宣布对科龙立案调查。
2005年8月,顾雏军在北京被拘,科龙由当地政府正式托管。
2008年1月,佛山市中院对顾雏军案作出一审判决,顾雏军因虚假注册、挪用资金等罪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
2012年,顾雏军出狱,并在北京举行媒体发布会。他在会上反省“当初不该回应郎咸平”。
“张瑞敏和李东升就不理他,也许他们比我更高明。郎咸平完全不懂企业,对科龙一窍不通,现在他是一个明星了,是个到处收钱做广告的明星,跟一个明星争论没有什么意义。”顾雏军悔之晚矣。
不光资本嗜血,知识分子通往经济的核心圈,也要踏血前行。不然就永远是个赚点出场费的学者,还卖不上价。
而踩着顾雏军们鲜血前行的郎咸平先生,他的道路将通向何处呢?
颇可玩味的是,在“郎顾之争”前,2003年郎咸平就曾参与到一场民营企业家与地方政府的产权之争中,即著名的“仰融案”。
当时,因看到郎咸平在内地媒体发表有关如何解决民营企业家原罪问题的文章,仰融决定委托郎为独立第三方,处理他和辽宁省之间关于华晨汽车的产权纠纷。
经过一个月的审时度势,郎咸平接受了这一委托。
可惜不到2个月,郎咸平就出局了。“我当时之所以出任第三方,是希望辽宁省能够清楚,如果不私了,那么你应诉也好不应诉也好,都会非常难受。”
“国退民进”时代,郎咸平对民营企业家的原罪,时而代民请命,时而高举高打。还好在左右摇摆间,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最佳定位——“最敢说真话的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