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亚视:不体面的告别

历史上第一个华语电视台4月1日正式告别了香港观众。但是,一出以欠薪为主题的肥皂剧,让亚视的“告别”显得很不体面。

 |  李启玮

4月1日的23时59分,放映完三年前制作的《亚洲小姐25周年瑰丽巡回》,有着59年历史的香港亚洲电视有限公司(下称亚视)信号中断,之后出现了香港电台的信号。这是亚视停止广播,原有电波信号交由香港电台的“交接”。

就这样,历史上第一个华语电视台看似平静地向香港市民告别了。

新骏(中国)有限公司主席石中英对亚视的停播并不感到意外。“坦白讲,亚视是死在自己手里的。”石中英说。他自1959年开始就是亚视的观众,1988年投身电视行业,其表哥也曾是亚视的高管,对亚视非常熟悉。

石中英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亚视经历过英资、澳资、华人资本、以及近年的中国台湾以及内地资本的轮番更替,其实也是香港传媒历史发展的缩影。“股东矛盾不断激化,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投资的资本来自哪里,很少有投资者认真去做娱乐或广播节目,只是在炒作,亚视理应要结束。”

然而,在很多老观众眼里,曾经在1970至1990年代创造一时辉煌的亚视,“结束”得很不体面。遭遇几次股权波动后,频繁拖欠员工工资导致大批员工离职,节目质量及收视率都下滑至谷底,并且违反了多项香港政府通讯局规定及法例。

此前,160名现亚视员工收到亚视临时清盘人德勤的解雇信,称公司因财政状况问题,员工将在4月2日正式被解雇。4月1日晚间,德勤发表声明称,亚视现在没有足够资金继续运营。看起来,亚视很难逃过被清盘的命运。

3月底,界面新闻记者走访了亚视总部,先后采访了亚视的员工、投资者代表、发言人,以及前行政总裁。这些曾经和现在的亚视人,讲述了过去这一年亚视的风雨,谈论着对亚视的留恋,也对亚视过去一年上演的欠薪肥皂剧感到惋惜。

 

3月31日下午,在香港西九龙中心,一场名为“有缘再见”的亚视前执行董事叶家宝新书分享会上,几十名亚视老员工和老观众蜂拥而至,相聚合影。

他们在舞台上高声唱起象征香港精神的《狮子山下》,路过的行人面面相觑。有人向坐在场内的观众问:“为何亚视落幕的倒计时,你们反而比开业的人还要开心?”

一直处于欠薪风波中心的亚视员工们无法开心得起来。

2012年入职亚视的Tracy(化名)完整目睹了这场欠薪风波的始末。

亚视第一次出现欠薪,是2014年9月。当时公司告诉员工,马上会有新的投资者进入,看到执行董事叶家宝每天在为公司奔走,又遇到上司极力挽留,Tracy选择留在亚视。

然而,2015年4月1日,香港特区政府宣布不给亚视续牌。这对员工是一个极大的打击。Tracy和其他人感到失望之余,又觉得若公司还有一年生机,能保证准时发薪,是可以接受的。“还有一年时间,有些同事就说,那就做到亚视结束牌照再走。”

2015年9月10日,亚视正式宣布,大股东黄炳均将亚视的41.66%股份出售给来自青岛商人司荣彬掌控下的中国文化传媒国际控股(下称中国文化传媒),有关交易已经完成,也得到经理人德勤会计师事务所(下称德勤)的认可,正等待政府批准股权变化。

叶家宝告诉员工,中国文化传媒将投资100亿港元,其中51亿港元会用作一个六年计划,未来亚视有新频道变化,由原本六条增至八条频道。

不过,新投资者的“规划”并没有让员工们感到振奋。亚视的欠薪风波在去年下半年愈演愈烈。

司荣彬来了之后的第一个月,亚视就再度欠薪,之后虽然补发工资,但在2015年12月底至今没有再按时发出工资。欠薪期间,Tracy说,公司的状况非常混乱。最让她觉得讽刺的是,每当欠薪事件有任何风吹草动,亚视员工都是从别的媒体知道公司的消息,“别人来采访,但我们反而是最后知道消息的人。”

2016年2月,新闻部的人手资源短缺,停播了《亚洲早晨》及《十二点半新闻》两档节目。2月4日,Tracy终于决定用援引10A条例辞职,“去年底的欠薪,令大家觉得公司没得救,公司没希望,那还留在这里干嘛?”

根据香港《雇佣条例》第10A条,如雇主拖欠一个月薪金,员工可向劳工处申请自动遣散,资方要负责所有遣散费用。除欠薪外,还有欠供的强积金、长期服务金及代通知金等等。这也是绝大多数亚视员工离开的方式。

Tracy当天上午拿着辞职信去找新闻及公共事务部高级副总裁刘澜昌签名,没想到刘澜昌在当日下午也辞职离开。

德勤发出解雇信后,3月5日傍晚,有160名亚视员工全部签署新合约获聘,但需签署一份文件,列明三项条款,条款之一要求员工若早于4月1日辞职,须向公司退还当日已收薪金。

根据界面新闻记者获得的文件显示,员工须于3月5日起工作至4月1日止,或是临时清盘人、亚视、中国文化传媒及员工各方达成意向同意的更晚的日期;获聘员工5日当天会收到3月薪金,相等于1月时薪金金额,最迟于3月底再获发放本月薪金金额的奖金及加班津贴,换言之多一个月奖金;除非员工主动辞职,否则中国文化传媒不会要求员工退还款项。

在4月2日前,员工要承诺不向亚视或临时清盘人追讨之前的欠薪,但可向破欠基金申请赔偿。员工要确认已签收3月薪酬及有见证人在内。

Tracy认为,选择留下来,是迫于无可奈何而选择损失更小的方式。

“我通过政府破产基金最多能拿到3.6万港元,但很多人一个月工资就超过3.6万港元,但留下来的同事说,签约时知道不能追回来1月和2月薪金,大家待在公司,其实损失的会更少些,所以有些人继续留。”Tracy说。

德勤3月7日晚上发表声明,指截至当日中午,中国文化传媒没有遵守协定,提供全数共港币800万元的即时款项予亚视,违反了与临时清盘人所订立的协议。因此,临时清盘人会考虑采取一切适当的行动。

一些亚视员工也在3月8日发表声明批评亚视现管理层,强调应该立即发放拖欠员工的1、2月薪金。

声明指出,近半年来,中国文化传媒对员工的承诺“一次又一又的落空”,“被欠粮的问题给外界耻笑”,近数百名员工默默忍受﹐但仍然紧守岗位。员工要求中国文化传媒不要再拿员工当筹码,尽快清盘发还员工应得的工资。

“员工没想到王征去清盘。清盘的话,劳工处就不能处理我们的10A申请,所以我们最坏的打算就是去申请破产基金。”Tracy说,“我们只是打工仔,希望每个月公司准时发工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亚视会走到今天呢?Tracy认为,责任在于王征。

 

回顾亚视的“王征时代”,Tracy说,亚视在资源方面比无线电视广播有限公司(Television Broadcasts Limited,简称TVB,由于是香港首间获得免费无线电视牌照的电视台,故被称为“香港无线电视台”或“无线”)少,但是亚视新闻的公信力不差,直到2011年误播一条国家某领导人逝世的消息,引发连锁反应。

误播事件在海內外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些资深的新闻编辑随之辞职或离开新闻岗位。最直接的影响是,广告商撤了广告,亚视自此一蹶不振。

叶家宝透露,在2011年误播事件发生时,王征正主掌亚视,采取的做法是将广告提价,加了足足有四倍。虽然当时大家都不同意,可王征表示很有信心找到新客户。事实是,亚视营业额一直下跌。

叶家宝于1989年入职亚视,经历过八次亚视易主,于2014年3月接任执行董事,负责公司日常行政运营。叶家宝将自己过去一年的经历写成书,书名就是《有缘再会》。在这本书中,叶家宝首次揭露了亚视股东间的矛盾,以及欠薪事件的由来。

3月31日,叶家宝接受了界面新闻记者的专访。据叶家宝描述,亚视的运营一直未能做到收支平衡,许多时候都是需要股东及投资者每月注入资金,王征时代也是一样。

作为亚视的老员工,叶家宝说,最近几年业绩下滑特别明显,最重要的原因是亚视的定位不对香港普罗大众的口味。“那时候我们定位是比较知识层面高,那些时政节目未必符合大众口味,慢慢同香港观众脱离,加上负面消息很多,以及投资者和股东又不和,令大家觉得亚视很混乱,亚视更一路下滑。”

但让亚视陷入泥潭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股东之争。

亚视股权经多番易手,股东之间一直有纠纷,叶家宝指出,矛盾主要集中在王征、黄炳均、蔡衍明三大阵营。

2010年9月,红顶商人盛宣怀的后人、内地商人王征通过其远房亲戚黄炳均入主亚视。由此,亚视的股权结构变更为持股52.4%的黄炳均和持股47.6%的Antenna这两大股东,后者由亚视主席查懋声和台湾旺旺集团主席蔡衍明共同持有。

有意思的是,王征和蔡衍明均非香港永久居民,法律不允许他们成为亚视的股东,所以王征通过其远房亲戚黄炳均持有亚视股份,蔡衍明则通过与查懋声的合资公司间接持有亚视股份。

从王征入股开始,王征、查懋声和蔡衍明的关系就公开僵化。

蔡衍明2012年以Antenna的名义起诉亚视,称王征控制亚视令其利益受损,要求委任独立监管人加入亚视董事会。经过两年拉锯,2014年12月8日,香港高等法院就此案判决蔡衍明胜诉,为维护其利益,法院要求黄炳均必须出售亚视10.75%的股份于独立第三方,并委任德勤进驻核查账目。

德勤核查并曝光的账目显示,亚视2012年亏损3.4亿港元,2013年亏损3.78亿港元。700多名员工的工资一直靠大股东支付。

由此,失去大股东资格的黄炳均拒绝再拿钱投入。叶家宝从黄炳均和王征方面得到的讯息是,他们认为蔡衍明一方既然胜诉,就应该让蔡支付工资。

当叶家宝去求助蔡衍明时,得到蔡衍明的回复却是不会注资,并将叶家宝形容为“走狗”。叶家宝说,这是他人生最大的屈辱。

尽管多番奔走,直到当年12月中旬,各方股东及投资者均无动于衷。为取得收入,亚视甚至推出超低价的广告套餐,只要支付3万港元,就可在亚视旗下的本港台和亚洲台播放80次、时长30秒的广告。

叶家宝在书中写到,黄炳均在当年的10月23日,通过贷款方式注资亚视,解决了9月的薪金。这是万般无奈的叶家宝向黄炳均求助而来,但叶家宝没有想到,这次求助却引来王征的不满,引来责备。

叶家宝还因为亚视欠薪吃了官司。2015年10月27日,叶家宝被指疏忽或纵容亚视拖欠24名员工薪金及超时津贴被裁定其中100项欠薪罪罪名成立。

叶家宝说,亚视至今还欠他三个月的工资,以及一些上法庭的费用等杂项,欠款加起来100多万港元。“员工拿不到应该得到的报酬,我觉得很可悲。我知道亚视现在很困难,员工工资还没发,希望问题能够尽快解决。”

王征执掌亚视之后,叶家宝第一次得知亚视股东生变,是在2014年9月底。当时资金未到位,叶家宝催促股东及投资者时得到回复称,王征与黄炳均正在与市场上的买家洽谈亚视股权转让,其中一项条件就是由新买家支付员工薪金。

2015年3月31日晚上,叶家宝接到王征电话,并得到黄炳权确认,都表示已将股权转让给香港电视(1137.HK)主席王维基。可戏剧性的是,翌日王维基及香港电视均予以否认。在2015年4月1日的晚上,叶家宝等人前往与司荣彬会面。

亚视如何找到司荣彬?叶家宝形容,那个时候很“微妙”。2015年3月份在香港国际影视博览展上,亚视美洲台的合作伙伴何子慧主动沟通说,看到亚视有困难,内地商人司荣彬有兴趣投资亚视。

在不同的地区寻找当地的合作伙伴以达成信号落地和经营是电视台经营的普遍方式之一。撮合了中国文化传媒收购亚视一案的何子慧,现在的头衔是亚视海外业务(中国及美洲)的投资者代表。

在亚视总部接受界面新闻记者采访时,何子慧自承是她找到了司荣彬。“这也是亚视的魅力,司总看了《大侠霍元甲》,那部剧深深影响了司总。司总后来看到了香港第一个电视台这个遭遇,就决定出手。”何子慧说,“司为了保护59年的品牌,就在去年4月份开始了收购的行动,做了一年的白武士。”

可是,这个白武士给亚视员工的感觉是“没钱”。Tracy就对界面新闻记者说,新投资者来了之后,一度为了安慰员工而表示会涨工资,如今却是一纸空谈。再度发生欠薪事件后,员工们就意识到投资者可能没钱。

更让旁观者惊诧的是,2016年2月5日下午,界面新闻记者得到司荣彬的回复称,因没有得到通讯局批准,他还不是股东。

对于这笔收购受阻的原因,何子慧表示,最新的年度审计报告都没有签名,德勤作为专业的政府托管,做了调查认为司荣彬是适合的买方,但是蔡衍明查封了股权转让,不同意黄炳权转让10.75%的股份。

何子慧进一步指责德勤行事欠妥,影响了企业的融资计划和股东信心。据何子慧称,作为临时清盘人,德勤有十一二个人进驻亚视,每个月的费用至少每人每小时3000元,这笔钱是亚视支付的,给亚视增加了非常庞大的财务负担。

据何子慧的看法,德勤现在没有清盘的权利,只是做临时清盘,就是保障公司财产,“德勤一个月两次给员工发解雇信。来的时候没有通知我们,充其量是个管理者,解雇员工这么重大事情应该向股东交代。”

4月13日,亚视将对清盘案应讯。何子慧强调,“4月13日之前,任何事情都能发生。”

何子慧表示,已经向通讯局递交了免费电视牌照的申请,申请正在进行中,亚视还在继续申请另一个5月到期的卫星牌照。何子慧还向界面新闻记者讲述了亚视的“三亚”战略,这也是司荣彬屡屡回应记者的内容。何子慧指出,亚洲电视需要转型,在立足香港基础上放眼世界,上了卫星,以前只是美洲上卫星,未来想要扩大落地在不同地方,特别是“一带一路”沿途国家及地区。

何子慧指出,亚洲电视除了做播放渠道的改变,也在和内地有手机、网络牌照的公司谈合作,也会增加普通话节目。

4月1日下午,何子慧在公开场合表示,亚视目前拥有21亿港元的债务,将会进行债务重组,通过独立第三方审计,中国文化传媒拥有400多套经典剧集的永久版权,未来会重新翻拍电视剧,并租用卫星在不同平台播放。她还透露,中国文化传媒已经和香港的一家卫星公司(亚洲卫星公司)签了合约,不日将公布合约内容。此外,中国文化传媒来自协盛协丰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协盛协丰,0707,HK)的3亿港元资金已经到账,中国文化传媒的7亿港元资金会在一个月内到账。

这与叶家宝的说法并不完全吻合。

叶家宝在2015年10月9日获聘为协盛协丰的行政总裁及执行董事。叶家宝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协盛协丰已通过将3亿港元借给中国文化传媒的决议,但现在资金还在集资中。

恐怕协盛协丰才是真正出钱的“老板”。2015年12月4日,协盛协丰发布公告,披露早在10月23日,协盛协丰便与司荣彬签订协议,向其授出为期三年的3亿港元贷款,利息按每年12厘之利率累算。在此基础上,协盛协丰与亚视签订协议,在十年特许期内,摊分亚视“一切溢利”的50%。

一家来自福建的公司为何从纺织业为主,将业务拓展到传媒业?叶家宝回应,只是慢慢投资到传媒文化项目,都可能看是个商机,对整个公司发展有帮助。

根据公开资料,协盛协丰在2006年3月30日于港交所主板上市。2015年10月9日,协盛协丰经历大规模人事变动,施少雄和当时行政总裁陈志远退任,邓汉戈和叶家宝,则分别委任主席和行政总裁。

叶家宝加盟协盛协丰,与司荣彬不无关系。叶家宝承认,当初是司荣彬推荐他去协盛协丰的。“司荣彬早期知道协盛协丰想做文化项目,希望有个比较熟这个操作的人去,所以我就去了协盛协丰,协盛协丰的老板也力撑我。”

 

界面新闻记者曾多次约访司荣彬,但均以工作很忙等理由回绝采访邀请。那么,低调的司荣彬究竟何许人?

根据界面新闻记者在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上查询所得,司荣彬是青岛中金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青岛中金投资)及青岛中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青岛中金实业)的法定代表人,两家公司注册资金分别是10亿元、1200万元人民币。青岛中金投资和司荣彬的名字都出现在青岛中金实业的股东信息中,另一自然人密贵瑰也同时出现在两家公司的股东名录中。

此外,司荣彬和密贵瑰都是香港公司天力国际投资集团(香港)有限公司的董事。

在中金集团网站里所展示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基本上是在青岛或滨州。在最新一篇的新闻稿中提及,该公司在香港设立了100亿元(人民币和外汇基金)的清洁能源(风光电和LNG)和100亿元(人民币和外汇)文化传媒产业(影视、网络电视OTT、OTO、手游移动多媒体、文化娱乐等)股权、并购基金。

看上去并不缺钱的司荣彬进入亚视,并没有改变欠薪的状况。甚而有亚视员工指出,司荣彬至今只缴付了5000万港元订金给黄炳均。虽然,2016年3月4日,何子慧在记者会现场展示了司荣彬准备好的500万港元现金及500万港元银行支票,却并未让亚视员工消除新投资者“没钱”的印象。

司荣彬还需要解决此前私售亚视版权的“后遗症”。

2015年11月9日,司荣彬分别与中国创新投资有限公司(下称中国创新投资,1217.HK)、中国趋势控股有限公司(下称中国趋势,8171.HK)达成协议,向前者出售中国文化传媒全资子公司Suprerme Tycoon Limited部分股权,向后者出售亚视旗下国际推广有限公司100%股权。

Suprerme Tycoon Limited拥有并控制谅解备忘录所列的亚视7006.75小时电视节目的全部版权及相关权利。两家公司先期共向司荣彬支付了1800万港元。

但中国文化传媒并未提供有关就对Supreme Tycoon展开尽职调查所需的资料,交易宣告终止。2016年3月11日,中国创新投资委托英属维尔京群岛的代表律师向中国文化传媒发出21天通知期的法定要求偿债书,要求司荣彬退还先期支付的费用。如果中国文化传媒在21天通知期届满后仍未还款,中国创新投资将申请中国文化传媒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清盘。

司荣彬的处境是,假如不还钱,中国文化传媒将被清盘,他恐怕也只能对亚视束手,协盛协丰与之签署的3亿港元贷款也没了“共享亚视溢利”的依托。没有了这3亿港元的贷款,司荣彬还有钱让亚视运营下去吗?

Tracy说,印象中司荣彬没有和员工开过会,后期从电视上才知道有新的投资者,但一直没有见过司荣彬,基本都是何子慧代表发言。

亚视员工感觉新投资者带来的变化是,公司大门口贴出了通知,规定所有员工准时上班,但对于Tracy这些工作时间弹性的新闻部员工来说,很难做到。此外,司荣彬还给每位员工发了自我检讨报告,要求员工填写名字、入职时间、职位、对未来工作的期望等信息。Tracy觉得,这种做事方法只有在内地才会听说,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

直到亚视广播的最后一天,亚视发言人黄守东还被拖欠着1和2月的工资。4月1日凌晨,黄守东在社交网络上这样写到,有记者问他是否曾因亚视而失眠,之前没有过。但他相信,今晚他将因为他的亚视而彻夜难眠。

3月30日下午,界面新闻记者前往亚视总部采访的路上,一位简姓出租车司机回忆称,2015年以前,他经常在大埔墟地铁站载到去亚视的艺人或者嘉宾,但去年至今,基本很少载到去亚视做节目的嘉宾了。

在亚视总部大楼里,电梯已经停运,亚视员工说,该电梯已经坏了两个月,无人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