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肤设计中过度强调锚点，带来的结果只有皮肤同质化程度越来越高，最终成为没有创意的流水线产品。
文|镜像娱乐 梁嘉烈
编辑|张风屹
近日，《王者荣耀》皮肤总设计师关菲菲疑似离职的消息传出后，众多游戏玩家喜不自胜。“关菲菲走了，我的游戏可以下回来了。”
关菲菲，一个让《王者荣耀》玩家群起抵制的神奇存在。
2021年，《王者荣耀》牛年限定皮肤发布后，玩家对关菲菲的质疑达到了顶峰。究其原因，在于这几款皮肤都是“锚点论”下的流水线作品，割韭菜的姿势过于不雅观。
关菲菲入职天美后，《王者荣耀》的“过度锚点皮肤”进入批量生产阶段，如大乔与小乔的姐妹皮肤、五虎上将系列皮肤、牛年限定系列皮肤等皆是关菲菲“锚点论”的产物。这些皮肤最大的特征，就是与英雄过往的皮肤无太大差异，基本都是“换皮式”作品。
引用关菲菲的话来说，锚点就是“一个英雄身上独有的符号”，通俗讲就是标志特征，这在《王者荣耀》中很常见，小乔的丸子头、孙悟空的金箍棒、蔡文姬的婴儿车等皆是。
诚然，锚点是为了强化英雄辨识度而存在，但在皮肤设计中过度强调锚点，带来的结果只有皮肤同质化程度越来越高，最终成为没有创意的流水线产品。
再疯狂的氪金游戏玩家，也会审美疲劳。
将《王者荣耀》玩到一定程度的玩家，有人追求封神，有人则将其视作了换装游戏。没人会在《奇迹暖暖》里反复为同款不同色的服装氪金，同理，清醒的人也不会持续为《王者荣耀》的流水线锚点皮肤买单。
微博上，#关菲菲滚出王者荣耀#的话题阅读量达到1.3亿，春节前后，关菲菲一度被骂上微博热搜，这是《王者荣耀》的游戏策划从未有过的“殊荣”。如今，关菲菲在王者玩家中甚至有一个称号：网易卧底。
在加入天美前，关菲菲曾就职于维晶（上海）、网禅公司，参与制作过《一骑当千》《仙剑Online》《圣斗士星矢Online》等项目。2010年，关菲菲加入腾讯，参与《英雄联盟》皮肤绘制，《怪物猎人Online》《彩虹坠入》等项目制作。其中关菲菲担任制作人兼主美的《彩虹坠入》多次获国内外奖项，上线 Steam后拿下了87%的好评率。
《彩虹坠入》出圈后，关菲菲于2019年下半年被挖入天美工作室，担任《王者荣耀》皮肤总设计师。至此，关菲菲拉开了《王者荣耀》的“锚点时代”，也因此站上了风口浪尖。
2020年，《王者荣耀》推出大乔与小乔的“青蛇、白蛇”姐妹皮肤，皮肤原英雄是中国历史上的绝色姐妹花、设计灵感来源于白蛇与青蛇的传说故事，都让外界对这两款皮肤心怀期待。
但上线后，两款皮肤的成色却令玩家大跌眼镜，除大乔、小乔的建模几乎照搬原皮外，小乔的丸子头、大扇子和大乔的双马尾、灯笼等“锚点”统统挪用原皮，与玩家想象中的古风皮肤相去甚远。
据透露，小乔的青蛇皮肤最开始的设计是利用荷叶作为武器，结果因为“锚点理论”被关菲菲一票否决。
令玩家没有想到的是，大乔与小乔的姐妹皮肤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王者荣耀》推出的五虎上将皮肤中，不同英雄的皮肤之间也开始相互锚点，如赵云与马超的皮肤在战衣、武器、身姿、封面图上无限接近，而黄忠的皮肤封面几乎与刘备此前的皮肤为同一模子刻出。
真正将玩家的愤怒推到极致的，是2021年春节《王者荣耀》推出的天文志系列牛年限定皮肤。除了定位传说级别的公孙离皮肤特效较为出众外，诸葛亮、牛魔、吕布的限定皮肤就像是“原皮换色”。
此外，《王者荣耀》从五岳皮肤开始便大量使用的云纹元素，也成为了天文志系列皮肤中的新锚点。
整体来看，2019年开始，《王者荣耀》推出的多数新皮肤带给玩家的直观感受就是缺乏设计感，难以脱离英雄过往皮肤的设计概念与元素，同时，不同英雄站姿、脸型等的细节区别也在减弱。
创意化、个性化缺失，开始成为《王者荣耀》新皮肤的常态。
云纹元素被反复使用
关菲菲会被送上风口浪尖，原因不仅是“锚点皮肤”是她进入天美后才开始空前涌现的，也在于她曾多次公开强调锚点的重要性。“英雄锚点需要通过皮肤来加强。加强和贯彻这样的锚点，也是我来这个团队最主要推的一件事情。”
有抵制“锚点论”的游戏玩家也曾私信过关菲菲，但后者似乎并不在意，并放言“买不买随意，别人买就行”。关菲菲的态度无疑激怒了众多玩家，如今，微博和知乎等平台上皆有组团抵制“锚点皮肤”的玩家。
不久前，《王者荣耀》在公众号正面回应了锚点一事：“在我们看来，皮肤是遵循英雄核心玩法特征下的主题创新，锚点只是对英雄局部特征点的概念性描述，不应该是死板和一成不变的，也绝不是我们创作中的省事工具。”
2020年之前，《王者荣耀》的绝大多数皮肤是符合上述言论的，如李白的凤求凰、诸葛亮的黄金分割率、小乔的纯白花嫁、夏侯惇的无限飓风号、裴擒虎的梅西、梦奇的胖达荣荣等皆称得上兼具设计感与创意的精良皮肤。
为了突出主题概念，这些皮肤放弃了原皮中的诸多锚点。
如纯白花嫁皮肤中，小乔的丸子头变成了编发，武器也从扇子变成了捧花，新娘概念十足；黄金分割率皮肤中，诸葛亮的服饰更为现代职场化，武器从羽毛扇换成了教案，处处紧扣“老师”人设。诚然，这些皮肤中依然有少数锚点存在，如高跟鞋、腰带等，但整体设计都让玩家眼前一亮。
锚点本无错，作为游戏人物身上某个固定特征的代指，锚点是可以在新皮肤制作中得以保留的，以此区分各个英雄。
但是，锚点虽是一种合理的游戏皮肤创作思路，却不能过度使用、恪守死板。在特定的主题皮肤中，英雄的锚点是可以弱化，甚至被更契合背景故事和人物形象的元素所替代的。
过度锚点只会限制皮肤创作的想象空间，让英雄皮肤成为毫无新意的替换产品、流水线产品。这在关菲菲负责的各款皮肤上已经得到了证实。
“关菲菲推出的皮肤就像是科举写八股文，一套又一套。她经手的每一款皮肤都像是原皮换色、缝合产品。说好听点是星元皮肤，我在其中感觉不到任何诚意，这才是我们一起抵制锚点的原因。”有玩家道。
过于追求锚点，其实是一种本末倒置，因为游戏人物的真正锚点应该是它的“神”。
就如李白的凤求凰皮肤虽对发型与服饰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动，但玩家依然认得英雄身上那份超凡脱俗的洒脱感；孙悟空的至尊宝皮肤更是从原皮的猴形态变成了人形态，但英雄身上的桀骜与不羁让玩家相信他就是流传千百年的齐天大圣。
可以说，这些皮肤中都贯穿了英雄的精神内核。
散文创作中，“形散而神不散”一直被不断强调，这完全可以化用到《王者荣耀》的皮肤创作上。
一个英雄的锚点可以是造型上具象的扇子、武器、配饰等，但也可以是神态、气质、语气等“隐形特色”。特定情况下，如果能以“神”突出英雄特征与特色，全部去除造型锚点也未尝不可。
一味强调标准形象只会抹杀个性。中国历史传承千年，如孙悟空、杨戬等小说或神话故事里的虚拟人物，在各种形态的娱乐作品中都不具有统一的标准形象，如《西游记》和《大话西游》中齐天大圣的形象就完全不同。
《王者荣耀》的英雄人物多数来源于历史人物，这本身便为皮肤设计带来了充沛的创作空间，但如今，关菲菲的“锚点论”正在浪费这一优势。
有人说，玩家抵制关菲菲和锚点皮肤是无用的，因为《王者荣耀》的流水依然居高不下。未必如此。
2020年春节后，“《王者荣耀》日流水突破20亿元，同比去年增幅超50%”的新闻被多家媒体报道，但2021年春节后，类似的新闻却未出现。
从年度限定皮肤的销量来看，2020年韩信的飞衡销量破2000万套，伽罗的太华销量破800万套，而2021年，吕布的御风骁将销量最高，为800万套，诸葛亮的时雨天司和公孙离的祈雪灵祝，销量分别为700万套和400万套左右。
销量自然是最直观的市场反馈。事实上，从其它角度也不难洞察锚点皮肤对《王者荣耀》营收的消极影响。
过去一年，《王者荣耀》返场经典皮肤的频率显然比往年更高，杨戬的永曜之星和后羿的辉光之辰、孙悟空的至尊宝、小乔的丁香结等皆于去年返场，这很难不让外界怀疑《王者荣耀》是在通过老皮肤冲业绩。
如今，锚点皮肤之锅是否由关菲菲全背，是具有争议的，因为玩家的质疑声持续了一年多，而《王者荣耀》官方此前却迟迟未做出回应，因此，外界也猜测天美对关菲菲提出的“锚点论”是默许的。
官方若是默许态度也不难理解，锚点皮肤这种流水线产品能在很大程度上加快皮肤生产速度，还能压缩成本并提高利润，十分有利于游戏的短期获利。但长远来看，持续推出锚点皮肤无异于“自取灭亡”。
游戏文化在中国市场发展多年，玩家对游戏皮肤的审美标准也在持续提升，在这个过程中，玩家对游戏皮肤设计理念、外观造型、技能特效等的要求势必越来越高，这一趋势是不可逆的。
《王者荣耀》的皮肤生产如果一味落于窠臼，只会距离玩家越来越远，尤其是在它的竞品《英雄联盟》手游已经在国内过审的情况下。
说到底，锚点皮肤之所以会引起如此广泛的争议与抵制，本质上仍在于关菲菲和《王者荣耀》在极端的个人理念及盈利目标下忽视了玩家的诉求。
首先，每一个玩家都是皮肤质量的把关者。除锚点皮肤外，如貂蝉仲夏夜之梦优化版过于整容脸、公孙离祈雪灵祝皮肤身姿扭曲、李白典藏皮肤气质阴险、露娜皮肤音效二技能与大招重复等问题，都在《王者荣耀》官博下被玩家长期反馈，强烈要求修改。
如今，玩家对皮肤的要求是宏观又细节的，他们不是贡献游戏流水的傻白甜工具人。
其次，玩家买皮肤追求的是美感与新颖感。年轻玩家在虚拟游戏世界里的追求，一直是现实生活的一种映射，很少会有年轻人喜欢在现实世界中“一辈子只穿一种衣服只留一种发型”，她们在游戏中的消费是同样的，若看一个英雄永远是一个模样，玩家再强的氪金欲望也会被磨平。
从深层次而言，在游戏中买皮肤已经不再是一种“集邮行为”。
在王者峡谷奋战多年的玩家，如今几乎都有自己的本命英雄，他们在这些英雄身上投入了真实的情感，就像有玩家会喊英雄是“儿子”、”女儿”，因此，购买皮肤对这些玩家来说正在变成一种“情感消费”。在此背景下，游戏皮肤做得敷衍，不仅是对玩家钱包的不尊重，也是情感上的伤害。
可能，很多玩家最初都是在《王者荣耀》的玩法吸引下入坑，但随着时间推移，《王者荣耀》在很多玩家眼中都会变成一款《奇迹暖暖》式的换装游戏。
在这个前提下，皮肤就成为了游戏提升玩家粘性与留存的利器。皮肤做得好，玩家留存得就更久，皮肤做得差，玩家大不了“换下家”。
面对日益增多的锚点皮肤抵制者，面对下滑的皮肤销量，《王者荣耀》或许是时候郑重审视关菲菲的“锚点论”和自己的皮肤生意了。
镜像娱乐（ID：jingxiangyu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