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属于典型的重资产模式。
文|消费界 芮尔
大、更大,高,更高,夜店在年轻人中掀起一股蹦迪热潮。
随着电子音乐逐渐地渗透,中国的夜店正在逐渐改善其传统形象。
注重音乐、设计、演绎等综合娱乐体,正是新时代夜店的打开方式。
年轻人走进夜店,不仅是享受一场喝酒的放纵,更是一种全身心的体验式和享受式的生活方式的体现。
“ 男人喝的多、女人穿的少、大厅有点吵”,正是中国超过80%的人对夜店的看法。正是因为被污名化,打着“伟光正”名号的局外人对夜店嗤之以鼻。
其实在美剧中,夜店基本就是年轻人正常的消费方式。不管是闺蜜诉苦还是情人约会,夜店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所,就像中国人的KTV一样常见。但这种情况去了来到了中国,就有些变味了。
去年12月8日,成都女孩赵某因为去夜店被1000万网民网爆,污蔑其行为。翻开新浪微博,一溜水的都是,“对去夜店的女孩子没有好感”、“从不去夜店”、“去夜店能有什么好货”。仿佛夜店是个十恶不赦的阴暗场所,不配活在阳光底下。
中国和国外夜店文化的不同,首先本质是从经济上的差距凸显的。
去一趟夜店,就算是点一杯普通的酒,几十上百是要的吧。如果需要开卡座之类,费用成千上万也是常事。但在中国6亿人月收入还不足1000的背景下,夜店始终处于一小擢人的消费范围之内。
随着年轻群体经济势力的崛起,越来越多人开始走进夜店。
▲起步于四川的知名夜店SPACE
爱玩党Echo是一位95后海外留学生,回国归来后没什么事情做,就和一位女性夜店老司机组团游玩夜店。在连续80天辗转了成都、杭州上海后,他决定自己开一家夜店。
为什么Echo会萌生开夜店这个想法?我想,这离不开他对夜店普遍的高消费观察。
据他观察,二线城市的卡座从几百到上千元不等,而一线城市一般3000起步,高的可以达到上万一台。一些做得好夜店,月营业额可以达到上千万。
看到商机的Echo开始砸钱,这白花花的银子投出去了,还不得十倍百倍的回报回来。但他还是低估了开夜店的难度,也低估了夜店对资金的需求。
首先是地段,Echo选择了静安对面的南京西路上,这里是上海夜生活的聚集地。选在这里,就占据了夜店CBD的位置。
但夜店每月的月开销是巨大的,租金、人力、设备,哪一项都让Echo逐渐喘不过气来。
300平米的场地,月租金就要35万,再加上品牌部、财务、人事、销售部门、保洁、保安、服务员、吧台、厨房、后勤、前台等100个员工,月支出额度超过100万元。
除了这些租金和人员设备问题,硬件是重中之重。当今夜店品牌,似乎把硬件竞争放在首位,各类国外引进的舞台器械五花八门,打造城市一流硬件水准。
除了视觉上的冲击外,听觉上的冲击则靠音响。成千上万的舞台机械和音响发挥不好,等于一堆废铁。
夜店属于典型的重资产模式。重资产指的是企业所持有的例如厂房、原材料等有形的资产,重资产指以较大的资金投入,获得较少的利润回报,利润率较低。
高出天际的装修成本是夜店支出大头,里面的隔音板、低音陷阱等支出眼花缭乱。一些知名夜店还会花费巨额费用设计品牌logo,one third花了七位数的设计费,找了央美设计,才得到今天的logo。
中国早期夜店,如S·MUSE与苏荷场地都很小,层高平均不超过6米,甚至4米。正因为其场地消耗小而被复制全国,随着夜店的升级而逐步被淘汰。
而如今夜店选址普遍层高不低于8米,营业面积少则几百平方,多则近千平方。后代夜店发展趋势只能是大、更大,高、更高。例如上海的First·X,武汉的I'M HAN等。
人员设备等到位后,上海的酒吧其实最依赖的是人气。因为不火,就没人来玩,而人流不足,则直接体现在收入上。而人气的打造离不开邀请各大明星艺人来演出。
一般,Echo会邀请时下最火的流量艺人进行演出。比如哪个平台或哪个综艺火了一首歌,大家传唱度高,就会作为被邀请名单。比如前段时间刘聪的《经济舱》火了,就被邀请过。
一般,艺人的出场费根据流量度来决定,一些火了的rapper出场费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做活动邀请艺人,对夜店来说同时承载了一定的活动需求,这也是夜店发展的趋势。
同时,因为是国家限制行业,夜店需要缴纳20%的营业税,3%文化事业建设费,0.5%的城建税、教育附加税,也就是说,营业100万需要上交28万左右。
Echo也坦言,虽然现在实现了月百万的营业额,但钱到手后一核账,仍然是拙荆见肘。巨大的压力,让Echo玩心大减,如何能让店铺运转起来,不要哭钱,不要最后被关店,成为他新的人生目标。
一个夜店生意的好坏,其实很大部分也依赖于夜店销售。Echo坦言,一个好的夜店销售,转会费可以达到上100万。
转会费,一般出没于明星俱乐部,并且时常伴随着千万上亿级别的天价转费,签约明星球员。这种待遇,没想到在夜店销售也同样享有。
夜店销售为何如此被器重?
签约一个顶级夜店销售,虽然要支付对方一百万,但是这一百万却有可能给Echo带来600万的业绩。
一百万签约时长一般是一年,但好的夜店销售月营业额50万却不在话下,这也让他们成为行业里面的香饽饽。
如何做到百万销售,这里面学问也大了,总结来说就是面子管理。把客户的面子管理到位了,这钱也就到手了。
一个好的夜店销售需要有手眼通天的能力。和客户维系好关系、手里面有各种资源,做好点夜宵、送香槟等一条龙服务,是夜店销售的必备功课。
但二八法则在夜店销售行当同样适用。挣得到钱的销售年入百万,挣不到钱的一地鸡毛。表面上夜店销售看起来光鲜,但月支出同样不少。
首先是自己的行头,不能太次,要装扮自己。其次就是在维护与客户的关系中,占据了大额开销。
邀请就是一环。夜场里面最需要的就是人气,很多来玩的人直接和夜场销售对话,我这里有几个顾客,你给我转520,我就带她们入场。而面对客户的殷切期待,夜场经理只得自己咬牙转账。
有时候邀请客户来蹦迪,被要求打车的情况数不胜数。而当客户真的到了之后,这服务才刚开始,比如帮客户签酒。
签酒是酒吧为了扩充人气和发展客户而专设的一种特殊消费模式,目的在于拉更多的客人来玩。
签酒的形式其实是为了充场面,所以签酒不用花钱,由客户经理或外联部的人员签名就行。而这些客户带来的朋友,有的会自己消费,有时签下的酒不够,喝得不尽兴,就会另行原价购买消费更多的酒水为酒吧带来利润。
酒吧给予夜店销售、外联人员每天不定时的免费签送一瓶洋酒的机会,然后他们再回馈给自己的客户。夜店销售寄希望于签酒之后客人的再次消费,这才是签酒的目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夜店销售不免成为一个活跃场子的气氛担当,这就需要不断喝酒挡酒。
除此之外,夜场之外的夜宵也是活动之一。海底捞、捞王等火锅少则4、5百,多则大几千,最后买单的也有可能是夜场销售。
而这里面最冒险的莫过于还会被客户借钱。很多来蹦迪的客户,已经很熟络了,对方也为自己贡献了不菲的营业额,借个几千块成为了情理之中。而过去一个半月后,对方就消失不见了,这钱也打了水漂。
这么高的客户维护成本,让夜店销售在挣快钱的同时,同样也难存下钱。而开店的人为了拉到顶级销售,上百万的投入成为行业普遍认知。
在疫情的大环境下,人们的出行意愿受到疫情的波动,夜店生意却如何被看重?
拿一线城市的上海来说,多家夜店在原有规模上扩充了二店。上海最知名的夜店TAXX在延安中路开设了二店,新晋品牌Owner CIrcle二店也在去年8月开幕。其他ONE THIRD、PLAYHOUSE等也正在选址中。
疫情没有让夜店降温,反而涌动了大批量的年轻人涌入夜店这个躁动的场所,来释放自己的激情和活力。如今的夜店投资频频逼近亿元大关,千万都成为弟弟级别。
比如杭州的新晋娱乐地标IN11 PARTY BOXXX,占地达15000平米,层高17米,投资近2亿元,里面包含了唱K、EDM、泳池、电竞、高尔夫、台球,俨然一个多纬度娱乐航空母舰。
▲杭州主打“未来”理念的IN11 PARTY BOXXX夜店综合体
这背后,体现了新一代消费势力的崛起以及消费人群的观念变化。
在B站搜索#蹦迪#,相关话题页内共有2万多个视频,总播放量超过3亿次。不少粉丝仅在三位数的UP主,靠搬运夜店视频就能收获百万播放量。
抖音上带有#蹦迪#标签的短视频更是超过130万个,347亿次播放量足以证明年轻人对蹦迪充满好奇。
对穿搭、美妆来说,蹦迪也是良好的吸粉利器。化妆师彭七七的主页,会发现她不管是教化妆、教护肤还是穿搭,都不如教蹦迪受粉丝欢迎。
在视频中,她演示了怎么玩骰子、怎么做基础的摇摆动作、怎么规避被灌酒的风险,打造自己“贴心姐姐”的形象。配合上她的老本行化妆、穿搭,蹦迪菜鸟也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需求。
她的粉丝80%都是女性,18-23岁的占据了36%,一条21-60秒的带货视频报价能达到24000元。
蹦迪博主另一大阵营则是夜店和专业的DJ,电音厂牌幻音国际旗下5位DJ构成抖音DJ半壁江山,粉丝总量超过1600万。粉丝排名第一的DJ Tracy在商业价值上位列第一,其21-60秒视频报价高达12万元,不亚于一些中腰部明星。
这种风潮同时带动了一些线下企业作出风格改变。星巴克在2014年推出“夜店计划”,奈雪的茶在2019年推出品牌奈雪酒屋,到现在已在深圳、上海、杭州等全国10个城市开设线下店,从下午5点营业至凌晨2点。
便利店7-ELEVEN,甚至本土快餐品牌老乡鸡,都在先后开张卖酒的限定门店。对于夜店的接纳和年轻人涌向夜店的风潮,都在昭示夜店正在不断改变其本身的文化形象。
18世纪的美国,在西部广袤土地上活跃着一群热情无畏的西部牛仔。因为长途跋涉需要休息,于是供应酒水的小店应运而生,酒馆老板为了拴马而在酒馆前设了一根横木。
后来,汽车取代了马,骑马的人渐少起来,但作为酒馆象征的横木却被保留了下来。“bar”在英文单词中有横木、条栏的意思,走到今天,它最出名的叫法就是酒吧。
在同一时期的欧洲,城市扩张与工业革命也使得酒吧初具雏形,欧洲酒吧的发展史与咖啡馆和贵族沙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时候,咖啡馆不仅向贵族社会开放,市民阶级和知识分子,乃至手工业者和小商人,都成为被开放的群体。
当底层市民挤在烟熏天花板的简陋小酒馆里,在柜台下面坐在用干草铺就的地面中,小酒馆逐步发展起来。他们在里面高谈阔论,批评时政,成为一个开放的文化场地。
酒吧空间的建立无疑是一个历史的进步。它瓦解了贵族阶级一统天下的垄断局面,为市民敞开了更为广阔的公共交往空间。
由贵族主导的沙龙,和更低门槛进入的酒吧形成对比。从某种程度上说,酒吧的兴起是反封建的资产阶级革命在文化领域的具体写照之一,这一特性在民国时期上海滩十里洋场的舞厅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所以,以酒吧为主要代表的夜店自诞生之初就打上了浓重的西方文化烙印与自由反叛的精神,这也决定了它难以为保守的东方主流社会所完全接纳。
时至今日,在由年轻人占据主要话语权的网络社会不断上升的经济体中,夜店已成为各大城市上空绚丽夜景的浓重色彩之一。武汉的I'M HAN成为武汉新地标,吸引着一波又一波人驻足,甚至有华中“第一夜店”之称。
而今酒吧的发展,也不仅仅是酒水服务,而是承载了更多的表演、演绎等需求。
同任何行业一样,夜店的生存离不开变革与创新,从简陋的迪厅到百大DJ驻场子,人们的喜好也逐渐变为科罗纳配柠檬。不管是对于夜店,还是舞池舞动的年轻生命,都是昭示夜店经济正在焕发生生的活力。
在智研咨询发布的《中国酒吧连锁行业市场研究分析及投资策略探讨报告》中指出,夜店在国内当前市场占有率仅15%,但远比清吧(以轻音乐为主、没有舞池的酒吧)受欢迎,而国内目前85%的酒吧都是清吧。
中国的电音爱好者不少,但他们能放松、享受电子音乐的场所却并不多。在尼尔森去年发布的《中国电音市场洞察报告》显示,中国有5.3亿电音用户,电音线上播放量达到4.2千亿次,但电音节数量只有300+场。
这也正是如今夜店市场不断涌现出新品牌、新夜店、新娱乐的驱动因素。而电音爱好者年轻且具有高消费力的特点,目前国内夜店入场消费者平均年龄为27.8岁,年均在电子音乐产品上花费2189元~2890元,则为夜店经济的繁荣奠定了良好的经济基础。
美国经济学家沃尔夫在《娱乐经济》一书中说到,“未来一切经济活动都能以娱乐方式进行,极少有什么业务能逃脱娱乐的内涵。倘若没有娱乐的内涵,消费性的产品就越来越没有市场和立足的机会。”
上世纪80年代,内地官员前往特区检视成果,学习经验。当这些穿着中山装的老干部看到灯红酒的深圳街头,顶着爆炸头、穿着喇叭裤蹦迪的年轻人时,惊恐与悲切之情溢于言表。甚至痛心疾首的高呼:万恶的资本主义在我们的土地复辟了。
时至今日,当初这些荒谬早已裹挟在时代洪流中远远而去。在生活习惯、思想观念不断改变的当代,夜店俨然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它绝不仅仅是奢靡和堕落,更多的则是体现了自由与反叛,热情与奔放。可以让负重前行的年轻人在舞池中暂时卸下包袱,找回真正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