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查沁君

“双十一还在做活动推广续费，优惠力度也是空前的大，收完钱就突然说倒闭了。”

12月2日下午，居住在澳洲悉尼的家长Elva，通过微信采访时对界面教育说。

11月30日晚间，在线陪练APP柚子练琴在官微信发布破产公告。公告称，由于市场环境和经营不善，企业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并出现现金流断裂、资不抵债，无法继续经营，并已启动破产清算程序。

12月2日，柚子练琴发布进展通知，称正在联系同行业和教育行业。但因目前电话太多，接不过来，只提供了邮箱地址用于员工、老师、家长沟通。

12月8日，界面教育记者拨打官方客服电话，无人接听，只有录音反复播报破产通知。

“晚上就直接把我们从群里踢出去了”

“我家两个孩子在柚子练琴上学钢琴将近两年，总花费逾36000元。” 

Elva共购买了三次柚子练琴的课包，第一次是2019年3月花费逾8000元，第二次是同年11月缴费5000多元，最近一次是11月9日推出的双十一特惠。

“我一口气给两个孩子续了两个大课包，一共23000多元，现在手上课时总共还有400多节。”Elva说。

向俪也是多次续费的家长之一。她告诉界面教育：“孩子在柚子练琴二年多，一开始付费还挺谨慎的，交的是6800元的套餐，后来看到大家都挺信任柚子练琴，也就没考虑那么多，又交了18888元。”

11月6日，班主任发信息给向俪，称有优惠活动。向俪又续了18888元的课包，优惠后价格17490元。上课两年多，向俪一共在柚子练琴上花费43178元，后者倒闭时，前者还有346节课未上。

截至发稿，据界面教育不完全统计，群内已登记信息的家长数达800人，总缴费近580万元。加上续费，单人缴费金额最多近四万元，剩余课程数量在几十节到几百节不等。

在柚子练琴11月30日公布破产之前，家长小米曾于11月4日申请退费，并多次打电话询问客服退费进度，但对方的回复每次都是记录下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米告诉界面教育。

小米彼时已感觉到异常。她向界面教育提供的聊天截图显示，当她询问班主任杨老师，“是不是公司出问题了”，对方回复，“我也接触不到上面，只能一遍遍催，人家就说等通知。”

除此之外，小米还觉得该公司存在一些不规范的地方。

小米最初购买课程时，曾向柚子练琴的高级课程顾问周老师询问，是否提供合同，对方称“要的话就给，不需要我们就不邮寄。”对方给出的理由是：“现在互联网教育科技公司在国务院有备案，每一笔交易国家都有记录。”

家长群体之外，平台上的陪练老师也是受波及的一群人。

11月30日，陪练老师Ada像往常一样在线上课。“但当天有小孩没连线，于是我联系班主任，没有一点消息，客服也打不通。晚上就直接把我们从群里踢出去了。”目前一登陆APP就显示非法操作。

Ada告诉界面教育，老师群曾于十月底发布过规则调整的通知，一是取消固定上课时间，之前要求每周必须上六个小时；二是每月如果一节课没上认定为自动离职，而之前离职需要申请。

由于仍在比利时上学，Ada自今年7月开始在柚子练琴上任兼职老师。通过考试后入职，没有签合同。她所带的学生来自英国、澳洲、瑞典等不同地方。她告诉界面教育，柚子练琴约有三四百名陪练老师，海外老师不多，约50人以内。

目前大多数陪练老师都被拖欠薪资。“欠我的不多，只有1062元，但有不少老师被欠六千、八千。”Ada说。

B站博主“一锅头”也是柚子练琴的陪练老师，他在12月3日发布的视频中称，至少有超400名老师受到影响。平台上陪练老师的最后一笔收入结算是11月10日。双十一是该平台最后一次活动，收取金额高达数百万。

“执行董事把系统的钱提走了，财务的优盾也拿走了”

“双十一业绩不错，公司账上的钱也够运营。但是执行董事把系统的钱提走了，财务的优盾也拿走了。”

12月2日下午，学生家长熊爹向界面教育提供了上述与内部人士的聊天截图。

据天眼查APP显示，柚子练琴成立于2017年7月，面向5-16岁青少年提供真人1对1在线乐器陪练App。母公司为北京柚子学琴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注册资本500万，法人张涛，持股20%。执行董事王欣明认缴出资275万，持股比例55%，为最大股东。此外，王秀敏、彭锡涛分别持股15%、10%。

芥末堆看教育报道称，柚子练琴CEO张涛在公司管理中只有5000元的审批权，大股东、执行董事王欣明拥有最终的决定权。

据天眼查APP显示，王欣明具有实际控制权的公司达26家，涉及领域有房地产开发、物业管理、农业科技等方面，柚子练琴是唯一一家教育相关企业。

成立三年以来，柚子练琴经历了从初创的上升发展期到迅速回落，直到如今以闭店收场。

天眼查APP提供的该公司企业年报显示，2017年柚子练琴的社保缴纳人数仅为10人，到2018年这一数字增加到306人，到2019年，缴纳社保的员工数又降至37人。

据芥末堆看教育2018年2月报道，柚子练琴上线半年多时间，其下载量就已超过十万次。还曾获新媒体集团第一视频的天使轮融资。当时柚子练琴依靠一对一已实现盈利。

与柚子练琴同处于在线陪练赛道的还有快陪练、VIP陪练、小叶子音乐教育、音乐笔记、Finger、趣陪练等。这些公司多在2016-2018年中获得早期投资，也是在线陪练赛道火热之时。

在线陪练解决的主要痛点是，家庭练习场景中，家长缺乏足够的时间与专业指导能力，孩子缺乏独立自主性和专业性的指导。此外，也能解决三四线城市难以找到优质音乐老师的问题。

在商业模式上，在线陪练平台上的老师是线下主课老师和孩子之间的桥梁，主要扮演辅助性角色，在课后帮助孩子及时消化主课钢琴教师授课的知识，并进行系统性梳理。

好未来创始人兼CEO张邦鑫曾表示，“在线钢琴陪练是很大的市场，它的市场应该比做钢琴本身的市场还要大，我的直觉应该是5-10倍。而如果假设钢琴教学市场有100亿，陪练市场可能有1000亿。”

“如果不是出了这事，柚子练琴在口碑上还是相当不错的。”Ada告诉界面教育。“对于老师来说，时间比其他（平台）都要自由，请假也很方便，不会乱扣老师钱，我们都是去了很多家，最后定的柚子。”

家长Elva对于柚子陪练的专业性也表示认可。

“因为是双向视频陪练，孩子和老师互相看得到，孩子的手法和老师的示范都很清楚，而且广告较少，所以学习效果比其他软件要好。我身边很多海外妈妈都是从其他家转到柚子的。” 

在服务体验上，Elva表示，平台上的老师素质较高，“我们有固定的两三个老师一直练下来的。客服也跟进的比较到位，比如有时候忘记约课，他们还会微信发来提醒。”

曾经让家长信任的平台，如今却被告上法庭。据界面教育了解，维权群中，不少家长已经在走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维权真的太难了“。

家长小熊妮妮表示，“望京法庭说没有纸质合同，要去微法庭，微法庭称这是网络合同，需要到网络法庭起诉，而网络法庭回复说这属于教育类合同，不归他们管。”

据微信公号“一起谈钢琴”最新消息，维权群的王先生去北京广营派出所做案件登记，并咨询民警这是否属于诈骗行为，民警称，已经约谈公司法人，公司提供了破产清算的财务证明。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Elva、向俪、小米、Ada、熊爹、小熊妮妮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