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周的自我隔离之后,本文作者Robert M. Thorson重新发现了梭罗观点的价值所在。
瓦尔登湖 图片来源:The Walden Woods Project
为防控新冠病毒,美国各级政府已要求数百万美国人留在家中。如果你正在考虑读什么书来打发时间,你会轻松地找到各种书单,列满了关于疾病、孤独和简单生活的五花八门的书籍。但你很难找到一本兼具了这些主题的书。
亨利·戴维·梭罗是美国著名散文作家、诗人和哲学家。作为一位写过三本有关梭罗著作的作者,我强烈推荐《瓦尔登湖》,这是梭罗1854年写作的作品,记录了他在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郊外树林中的独身生活。但梭罗在瓦尔登湖比在城里获得了更多的陪伴,并在每天锄豆田时观看往来的路人。
有一千多个版本的《瓦尔登湖》曾被出版,这本书被翻译成各种语言,成为现代环境运动的“圣经”,它是有关自给自足的哲学论述,也是美国文学经典的重要代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的版本中曾这样介绍,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声称,梭罗的这部杰作在19世纪中叶的文化复兴期间“对美国(人)的自我意识做出了最大贡献”,但“风险是像圣经一样受到崇敬却不被阅读”。
我们之所以可以在疫情期间阅读或重读《瓦尔登湖》,另一个原因在于它充满了目前人们急需的乐观主义精神和智慧。并且,梭罗的第一人称写作带来了友人般的亲切感。
美国政府目前要求人们保持社交距离以维持公共健康,许多读者可能会感到寂寞。梭罗为此专门写了一章,颂扬(借此机会)了解自己的好处。
“我怎会觉得寂寞?”他问道,“地球难道不在银河系之中?”在另一处,他则阐明了“我们的需求”与“我们以为自己需要”之间的区别:“我最大的技能就是:想要得很少。”
你不必像阅读小说那样阅读《瓦尔登湖》。对于原本已经放弃阅读本书的读者,我建议从中间的《湖》这一章开始读起。它是这样开篇的:“有时,对人类社会及其中的流言感到厌倦,也厌倦了我所有的村中朋友,我便越过了惯常起居,向更远的西边漫游……”于是梭罗离开了社群生活的干扰,转向沉浸于以水为灵魂的大自然当中。
接下来,返回第二章《我居于何处,又因何而生》。梭罗在此邀请读者进入一场逐步深入的旅程,从短暂肤浅的社交生活到他们可靠的个人生活深处:
“让我们静下心来,以双脚跋涉在那些污泥般的观点、偏见、传统、幻觉与表象之中,这蒙蔽整个地球的淤土啊,覆盖了巴黎、伦敦、纽约、波士顿、康科德、教会与国家、诗歌与哲学与宗教,直到我们抵达一个坚硬的底层和那里的岩块,我们可称之为现实……”
这样的现实由我们的大脑构建,通过将外部感官信号与内部记忆相整合,从而构建了你、我、每个人眼中的现实。梭罗的观点(得到了21世纪认知和神经科学研究的认可)是,真实的人(自我)先于社会人。你的世界是由个体内部向外部延展构建的,而不是反之。
梭罗在瓦尔登湖的隐居经常被误认为是隐士潜入森林深处。实际上,梭罗是在他和他的家乡之间拉远了距离,以便他更好地了解自己和社会。当他不居住在城里时,他长时间以大自然的“仁慈社会”取代了人类的陪伴,直到“时髦的人类邻里变得不再重要”。
当下,就国内生产总值和股票价格等传统指标而言,强制性的社交距离和自我隔离正在损坏全球经济。但基于《瓦尔登湖》来看,这场灾难可能是对长期以来不可持续发展的系统的修正。
梭罗忧虑他当时看到的经济走向是错误的。他的开篇章节《简约》详尽反驳了他所认为的资本主义、城市化、消费驱动、注重时尚的19世纪新英格兰。
梭罗写到他的邻居:“因为一种看上去的宿命(通常被称为必要性),他们都有工作——正如旧书(指基督教圣经)中所言,储备终会腐烂的财富,小偷闯入盗窃。这是一个傻瓜的生活——他们终将在生命尽头发现这一点,如果不是更早的话。”
反之,梭罗倡导的良好经济是《瓦尔登湖》中的名句之一:“简单,简单,简单!我说,你就专注于两三件事,而不是一百或一千件。”
说比做容易,即使对于梭罗本人也是如此。在他构想《瓦尔登湖》时,他是一个失业且不拥有土地的理想主义者。到本书出版时,他已住在一间用阿巴拉契燃煤取暖的大房子里,通过制造粉状石墨和为土地开发商勘测土地赚钱。
自那时起,世界人口增长了超过五倍,发达国家创造了每年接近100万亿美元的全球经济。人类对地球的影响变得如此之大,科学家甚至创造了“人类世”(Anthropocene)一词来描述我们当前的时代。
一些美国人至少曾不情不愿地尝试去遵循《瓦尔登湖》中的理想主义建议,刻意学习自给自足并减少对地球的损耗。就我个人而言,尽管我已换置小房、步行上班、只为了葬礼才坐飞机、学着尽量自己做每顿饭,但我内心知道:我仍在加剧世界人口的膨胀、使用(对环境)破坏性提取的天然气,且无可救药地困于消费经济中。
然而,在数周的社交疏离之后,我重新发现了梭罗两个关键观点的价值:独处正在帮助我重新认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当前的经济放缓既是为疫情带来短期成效,也为地球传达了长期信息。
这些益处显然无法弥补全球性新冠疫情给个人带去的无法估量的损失与悲痛,但在情况恢复正常以前,它们是灾难中的慰藉。我每天在树林里独自散步时,会想起梭罗的话,“我们的身旁不是受我们雇佣且讨人喜欢的工人,而(应)是塑造我们(本身)的工匠。”
本文作者Robert M. Thorson是美国康涅狄格大学的地质学教授、梭罗学会的终身成员。
(翻译:西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