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至2020音乐季上演的3997首作品中,只有142首的创作者为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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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音乐界女性》杂志针对主流古典音乐会展开的一项研究表明,古典音乐依然是男性世界。2018至2019音乐季,世界15大交响乐团演奏的音乐作品中,仅有2.3%来自女性创作。同样针对这15家乐团的最新调查则略有进步,结果显示,2019至2020音乐季演奏会上演的3997首作品中,142首作者为女性,占比上升至3.6%。尽管如此,进步实在是微乎其微,性别失衡总被定义为女性必须单独解决的问题(有人向我提起了Marin Alsop,当被问到为何女指挥这么少时,她的回答是,“我不知道,问男人去吧。”)。因此,我们采访了10位英国顶尖的男性指挥家,请他们每人推荐一位音乐才华值得更多认可的女性作曲家。他们的回答精彩各异,证明了还有大量能够丰富人们精神生活的音乐财富亟待发掘。伊莫金·提尔顿(Imogen Tilden)
推荐者:爱德华·加德纳(Edward Gardner),伦敦交响乐团首席指挥
我在搜寻20世纪早期法国管弦乐作品时发现了杰尔曼娜·塔耶芙尔,一时间竟为自己从未听过她的曲作而震惊不已。《The Ballade for Piano and Orchestra》的确精巧美妙,但我更喜欢她的室内音乐,喜欢她色彩缤纷的四重奏,这部分作品可能因为简洁而被忽略了。《Valse Lente》和《Arabesque》也是同一风格的微缩代表,表面看来漠不关心、若无其事,深陷于同时期法国音乐的怀想之中,沉思的苦痛却埋藏在更深处。画面上有一颗东方艺术倾向明显的宝石,让我想起了她的朋友兼导师拉威尔,以及向前延展着的和谐,就像梅西安之于布朗热一样。
推荐者:西蒙·拉特尔(Simon Rattle),伦敦交响乐团音乐总监
贝琪·乔拉斯是我曾在书中拜读过的人物之一。她和皮埃尔·布列兹一起创办了Domaine musical音乐会系列,并接替梅西安担任巴黎音乐学院作曲教授一职。我时常想着,“她的音乐一定很有趣。”但直到某场晚宴遇到贝琪之前,我连一个音符都不曾有机会听到。当时我坐在她旁边,感觉自己已完全陷入深深的喜爱!和她聊天的时候,她会向你讲起瓦雷兹什么时候来了晚宴现场,回忆自己在托斯卡尼指挥下演奏《Verdi Requiem》的过往,简直就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我当时想的是,“只要她的音乐有她本人的十分之一好,那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就足够多了。”当晚我在YouTube上听了一些她的音乐,下一个周末便特邀她为柏林爱乐乐团创作,作为《Tapas》系列的一部分参与演出。她创作了时长13分钟的美妙的《A Little Summer Suite》,饱含深度、幽默与思索。其实我不太确定年轻人是否能写出这样类型的音乐,因为需要年龄沉淀下来的智慧。柏林爱乐对该首曲目也乐得接受。我们很快认识到,贝琪十分善于聆听一切,并且准确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为成功将她介绍给柏林听众而激动不已,三年之后的2019年2月,我又把她的音乐作品带到了伦敦演奏会上。
推荐者:基里尔·卡拉彼茨(Kirill Karabits),伯恩茅斯交响乐团首席指挥官
本周我担任指挥与明尼苏达交响乐团完成了弗兰吉兹·阿里·扎德作品的演出。弗兰吉兹是阿塞拜疆领衔作曲家之一,音乐深深扎根于其祖国传统文化之中。她经常将现代和声规则与名为Mugham的民族艺术形式相结合。她在和声、室内乐和合唱编曲方面有自己专属的音乐语言,继承了她的老师、阿塞拜疆标志性作曲家卡拉·卡拉耶夫(Kara Karayev,1918-1982)的传统,而卡拉曾在莫斯科师从肖斯塔科维奇。弗兰吉兹的作品是欧洲与东方音乐的独特混合体。我们在伯恩茅斯交响乐团将卡拉耶夫的作品收录进了前苏联国家保留曲目系列音乐会《Voices from the East》中。我是在乌克兰作曲家、先父伊凡·卡拉彼兹(Ivan Karabits)那里发现了这首曲子,将它呈现给英国听众对我而言意义深重。
推荐者:尼古拉斯·科隆(Nicholas Collon),英国极光乐团创始人及常任指挥
童年时期的贝斯维茨是个小提琴奇才,同时还精通钢琴,年仅23岁的她便赴巴黎师从纳蒂亚·布朗热(Nadia Boulanger)学习作曲。贝斯维茨成长为波兰首屈一指的作曲家,为年轻一代的女性作曲家铺下了前进之路,还担任了波兰国家广播交响乐团的领导职务。我作为芬兰国家广播交响乐团首席指挥,正计划着将她以弦乐器、铜管乐器和打击乐为主要构成的作品收录进第一音乐季曲目单中。这首创作于1958年的曲子颇为热情猛烈,满是尖刻、艺术和强烈的节奏感。它是一种很不寻常的组编,弦乐和打击乐的结合可能是对巴尔托克的怀念,但贝斯维茨还在上面加上了五处铜管乐,我原本猜想这些会放在弦乐之后,让我们不自觉的跳起恶魔之舞。
推荐者:奥默·迈尔·威尔贝鲁(Omer Meir Wellber),BBC交响乐团首席指挥
我非常欣赏艾拉·米尔希·谢里夫的作品,她是一位来自以色列的作曲家。我近日在莱比锡城布商大厦管弦乐团首次指挥演奏了她的作品,并大获成功。出于政治和社会原因,她的音乐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代表着大屠杀幸存者的第二代,生活在充满争议的以色列社会。她的母语是犹太语,不过同时熟知德语也为她带来优势。她经常在歌剧风格的作品里将德语、犹太语和以色列语相糅合,并放置于人类社会语境里——这对于当今社会十分重要。她的音乐是阿拉伯、地中海以及以色列文化的大融合,运用来自不同背景的乐器,缤纷而又独特的编曲,让听众意识和警惕到冲突,但同时也看到和谐的存在。
推荐者:拉斯·沃格特(Lars Vogt),皇家北部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
路易斯·法仑克的作品在她在世期间广为流传和演奏,但其离世之后便变得鲜为人知。作为著名的音乐会钢琴家,她曾在巴黎音乐学院任教,并完成了范围颇广的一系列作品,包括三支奇妙的交响曲和大批室内音乐。作为一名皇家北部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能在本音乐季早期就将法伦克创作的、强劲有力的《第三交响曲》搬上舞台,令我无比激动。毫无疑问,法伦克在让自己能力得到认可这件事上受到了巨大挑战,但她的作品却在一众主宰19世纪音乐世界的交响乐大师中牢牢站稳了脚跟。
推荐者:罗伯特·霍林沃斯(Robert Hollingworth),I Fagiolini总监
《数字》作为一首曲子的标题实在是很妙:一系列音阶符号和重叠的拍号,指挥因此小心翼翼,听众则其乐无穷。其作者美籍印度作曲家斯如蒂·拉贾斯卡尔,是去年夏天英国年轻作曲者计划属下国家青年合唱团里三名女性作曲家之一。活动期间她们都为合唱团写了作品,但这一位令我印象尤为深刻,因为富于表现力的文本和声乐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文本的缺乏使得歌唱者能聆听更多,享受乐趣。这些数字参考了我们当今的数字和十进制,甚至还包括巴比伦计数制,因此经常出现“59”。但这些数字并不学术,而是很有趣,演唱者会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指令,比如“傲慢,但又少一点把握”。我在她个人网站上搜索了其他曲作,感受了印度式韵律,但最终还是返回来听这首名符其实的佳作。
推荐者:瓦西里·佩特连科(Vasily Petrenko),利物浦皇家交响乐团首席指挥
生于俄国的乌斯特沃尔斯卡娅是一位终极存在表现主义的例子,一个极力对抗生活遭遇的个体,在极度不安的生活环境中寻求着精神安慰。在音乐中,她可能是马勒和肖斯塔科维奇的直接后裔。她的人生也非比寻常,像隐士般生活了多年。
推荐者:萨卡里·欧拉莫(Sakari Oramo),BBC交响乐团首席指挥
克罗地亚籍匈牙利作曲家多拉·佩贾茨维克很大程度上是自学成才。她主要创作歌曲和钢琴曲,但也写出了被认为是首只来自克罗地亚作曲家的交响曲。她所创作的《Symphony in F sharp minor》(写于1916-1917年,修订于1920年)是一首野心蓬勃的鸿篇巨作,同时证明一切方法手段尽在这位作曲家掌控之中:她所采用的形式可谓另辟蹊径却又引人瞩目,总伴有趣味横生、千变万化的瞬间,编排色调偏晦暗,表现方式却又极致热情。该曲在1920年的德累斯顿首次公演,受到了极大欢迎。佩贾茨维克出身自名门贵族,但随后逐渐疏离了上流阶级,站向贵族特权的对立面,转而接受崇尚基于价值运行社会的现代思想。在作为作曲家的成长历程中,她从早期沙龙风格、小规模的音乐中汲取精华,形成了后期个人音乐风格,比如《Symphony》和《Phantasie Concertante》。遗憾的是,她充满创意的一生因分娩并发症终结于1923年,
推荐者:桑图·马蒂亚斯·鲁瓦里(Santtu-Matias Rouvali),爱乐乐团首席指挥家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芬兰音乐几乎就等同于西贝柳斯。但从他的时代开始,新一代作曲家已经将芬兰作曲发展出多个方向,其中最突出的便属凯嘉·萨瑞荷。要说她是当代西贝柳斯可能不太合适,但因为共有的历史文化背景,你会发现北欧作曲家有许多共同主题:北部自然风光、旅行和故事。凯嘉讲述的故事来自世界各地,甚至远达星宇之中。从1980年代在巴黎创作的电子乐,到近期作品(比如单簧管乐曲《D’Om le Vrai Sens》),她的音乐叙事总能凭借生动细节让我深深着迷。其他作曲家可能会迷失在音效或结构中,但她却总能让自己的音乐自如呼吸,绘出画面。
多年来,我作为指挥一直在演出她的管弦乐,而非歌剧。其中有一段非常特别的记忆,我在法国广播爱乐乐团一场全部为芬兰音乐的首秀上,有三首来自凯嘉的作品是初次在此亮相,《Asteroid 4179: Toutatis》,《Laterna magica》和《Leino Songs》(由芬兰女高音Anu Komsi演唱)。我为能作为管弦乐队首席指挥,把她的音乐带到坦佩雷、芬兰、哥德堡和瑞典而自豪,也十分期待能同样将其带往伦敦。
(翻译:刘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