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金发、扎着马尾的年轻姑娘站在她刚去世不久的父亲坟前。片刻的默哀后，她把手中的花放下，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脚踩碎石的响动。她猛地转过身去，拔出枪，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褐发女郎。褐发女郎虚弱地向她笑笑，并保证自己不是过来找她打架的——她此行也是为了悼念逝者。她们经过彼此身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即使在1996年的低画质动画中也清晰可见，但她们决定暂且放下矛盾，至少在这一天和平共处。

这是格斗游戏《铁拳》系列中备受喜爱的战士妮娜·威廉姆斯一个比较保守的结局。一直以来，在有关电子游戏经典女性角色的讨论中，她常常被忽略。《街头霸王》中的春丽是格斗游戏中排名第一的女性角色——她有着与《星球大战》中莱娅公主一样的圆发髻，她那健美的大腿让上千人甘愿“死于其间”。此外，《超级玛丽》中的碧琪公主虽然总会赢得高人气，可总体而言，另外一个极具标志性的人物是《古墓丽影》中的劳拉·克劳馥。但从小到大，妮娜·威廉姆斯一直是我（指本文作者Caroline O'Donoghue）最喜欢的人物，《铁拳》自然也成了我最喜欢的双人游戏。我喜欢她不仅因为她是爱尔兰裔——虽然我记得我在《铁拳2》的介绍册上读到这个信息时倒抽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跟电子游戏中的女性角色拥有共同点——而且我感觉自己与她一见如故。

一年年过去，每次用妮娜或者妹妹安娜的角色通关后，我都能看到一个讲述二人之间爱恨纠葛的30秒短视频作为“奖励”，如果我通关时使用的角色是妮娜，则视频会以妮娜的视角呈现，反之亦然，因此玩家得以通过两个角度观看这对姐妹的互动。在《铁拳1》中，她们的打斗还保留着些许玩笑的性质，给人以性感的兴味；《铁拳2》加入了具有王朝风范的戏剧效果；《铁拳3》则突然转向科幻题材，两姐妹在这一部中双双成为低温睡眠实验的试验品，期间妮娜的卵细胞被取出，并通过人工授精得到了一个名叫斯蒂夫·福克斯的孩子。到了《铁拳4》，记忆已被清零的妮娜受命去暗杀她的儿子（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她在最后时刻饶了他一命。背后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铁拳》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的代名词，你可以在其中看到肥皂剧、动漫风、闹剧，还有玩具广告等等。玩家用某个角色花费好几个小时软磨硬泡，就为了解锁一个30秒钟的人物故事，离集齐所有的30秒短视频更近一步。大部分视频初看都是不知所云，它们得拼凑起来才能呈现故事的全貌。

在《铁拳》中，每个人物都会踏上自己的英雄旅程，参加铁拳锦标赛，他们参加比赛要么是为了找某个特定的人打一架，要么是为了得到某个东西或者叫停某事。从来没有人为了钱或者好玩去参加比赛。他们一般会在打完十几场三回合制比赛后，跟具有超能力且几乎不可战胜的大魔头进行最终较量。最后，战士们总会赢得圆满结局，我们玩家也得以一睹这美满的结局在他们眼中的样子：风间准会搭巴士前往森林深处；考古学家蜜雪儿·张和科学家茱莉亚·张会开始计划扳倒强大而黑暗的超级企业社团三岛财阀。于我而言，《铁拳》是经典街机游戏中的标杆性作品，它创建的女性角色极具多样性。

“多样性”在这里是相对而言的，因为一直到《铁拳7》“大师雷文”的出现，这个系列才第一次有了黑人女性角色。游戏中的女性角色都火辣性感，比例绝佳，而且衣着疯狂大胆。妮娜在低温睡眠实验中沉睡了15年，醒来时仍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这对游戏设计师来说倒是十分省事），而三岛一八的脸则完全像是一张雨中的铁道线路图。然而，《街头霸王》《格斗之王》和《生死格斗》等同时代的格斗游戏中，女性角色时常给人一种“为了装点门面才硬塞进来”的印象，她们的存在纯粹是为了让女生能有一丁点儿代入感，顺便让男生饱饱眼福，但《铁拳》的女性角色从不会如此。《铁拳》中，战士们踏上了各自的英雄之旅，而游戏作者也实实在在地为每个角色都创作了专属的旅程故事。《铁拳》中的世界疯狂而混乱，女性在这里跟普通人一样。她们会嫉妒、会结仇，也会因为经年累月的误会而与他人终生结怨。她们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对孩子有着奇特的情感。游戏中的少女、母亲、女儿、女刺客、天真女孩、性感女郎，以及戴着猫脸面具的恶魔女盗贼（州光，我们怎么也看不够你！）都与男性战士有着同样坚实的地位和同样丰富的背景故事。

《铁拳》中的故事比几乎其他所有格斗游戏都要丰富多彩，同时，它也对玩家思维灵活度的要求更高。当你用一个人物问鼎铁拳竞标赛后，你便能得到他的胜利成就，以及他的后续故事。然而，在游戏的平行宇宙中还存在这样一个“真实版”剧情：每一部《铁拳》游戏只会有一个“标配”赢家，这个人物的故事将会涉及主线剧情——三岛家族的世仇。

你可能看得有些云里雾里，这完全正常。“你要怎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一名YouTube网站的《铁拳》游戏视频博主Awp Williams说，“答案通常会等到下一部游戏发行时才能揭晓，或者你也可以在这一部或者前面几部游戏中其他人物的故事和对话中找线索，看看自己能不能拼凑出一个结果。作为《铁拳》的成年玩家，我在研究中发现，这些故事场景和结局中会呈现达到某些条件之后故事主线的发展方向。更确切地说，它们呈现的是当某个人物真的走到了他们所应该处在的位置时的故事后续发展。你能看到你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并由此获得主线剧情相关场景的线索。这使推测和揣摩变成了很有趣的一件事。”

这一切是不是繁复又庞杂？当然。但也正是这个特质使《铁拳》在格斗游戏中经久不衰。《铁拳》跟所有肥皂剧和职业摔角故事一样，它的故事线坚持“中途切入”的原则：即故事永远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局，观众遇到看不懂的内容时，可以选择补前作或者无视。“如果你从没玩过《铁拳》，”Mic新闻网站上一篇《铁拳7》的评论文章写道，“那么最好先别玩这个新作。”这话可能有几分道理，尽管《铁拳》可能会失去一些潜在新玩家，却将在老玩家心中再度翻起波澜。像我一样已经搜集这些故事拼图碎片超过二十年的老玩家绝不会停下脚步。

本文作者Caroline O'Donoghue是一位爱尔兰作家、记者。

（翻译：黄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