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花花公子》（Playboy）头号编辑科里•琼斯（Cory Jones）去花花公子豪宅（the Playboy Mansion）见了杂志的创始人休·海夫纳（Hugh Hefner）一面。

那是一间镶着木头的餐厅，墙上挂着毕加索和德科宁（de Kooning）的油画。就在这间餐厅里，琼斯紧张地提出了一个激进的建议：《花花公子》应该停止刊登裸体女性的图片。要知道，这份杂志曾经是帮助美国从性禁锢到性解放那场革命中的一个先锋。

海夫纳已经89岁高龄，但主编的位置列的依然是他的名字。不过，他同意了这个建议。改版将于明年3月推出，但作为改版行动的一部分，印刷版的《花花公子》仍将主打摆出撩人姿态的美女。不过，她们将不再是一丝不挂。

杂志的高管们承认，《花花公子》已经被它引领的变革所超越。“那场战役已经结束，而且获得了胜利。”公司首席执行官斯科特·弗兰德斯（Scott Flanders）说，“现在只要点一下鼠标，就能免费得到一切能够想像得到的性爱。所以，到了如今这个节点，它就是过时了。”

阅读《花花公子》对整整一代美国男性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文化仪式，一种被手电筒抵消了的不正当刺激。相反，如今每个十几岁的少年都有了一部连接网络的手机。色情杂志，甚至像《花花公子》这样充满传奇色彩的杂志，也都已经丧失了它们震撼人心的价值和商业上的价值，以及文化上的贴近性。

根据美国媒体审计联盟（the Alliance for Audited Media）的数据，《花花公子》的发行量已经从1975年的560万份下降到了如今的80万份左右。许多追随它脚步的杂志都已经消失了。虽然目前没有保存关于成人杂志的详细数据，但许多继续存在的杂志都已经严重缩水，主要在特殊商店才能买到。《阁楼》（Penthouse）或许是《花花公子》最出名的竞争对手。面对来自数字色情的威胁，它的反应是变得更加暴露。但它一直没能恢复元气。

《花花公子》此前一直在尝试改版，最近的一次是在三年前，但从来没坚持下来。那些指责它剥削女性的人也不太可能因为区区一块遮羞布就息事宁人。但是，根据花花公子自己的研究，花花公子已经跻身苹果、耐克的行列，是全球辨识度最高的Logo之一。这一次，这份杂志希望与Vice这样的新贵展开竞争。弗兰德斯说，它尝试回答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拿掉裸露内容，还剩下什么？”

如今的媒体市场已经被网络高度碎片化，很难再想象《花花公子》巅峰时期那种影响力的范围。曾经有一位法官裁定，拒绝为盲人提供盲文版的《花花公子》违反了《第一修正案》赋予他们的权利。它发表的文章都出自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加拿大小说家、诗人、文学评论家——译注）和村上春树（Haruki Murakami）这些人之手，它的采访囊括了马尔科姆X（Malcolm X，美国民权运动活动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俄裔美籍作家，《洛丽塔》一书的作者——译注）、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和吉米·卡特（Jimmy Carter，美国前总统）。卡特承认，他曾经对妻子以外的女人动过心。麦当娜、莎朗·斯通（Sharon Stone）和娜奥米·坎贝尔（Naomi Campbell，美国黑人超模——译注）在声望如日中天的时候都曾经登上过这本杂志。它最畅销的那期杂志，也就是1972年11月刊，卖出了700多万份。

即使不喜欢它的人也关心、关注着它。女权主义先锋格洛丽亚·斯泰纳姆（Gloria Steinem）1963年就曾经乔装打扮成一名女招待，或者说兔女郎（Playboy Bunny），混进海夫纳的一家俱乐部，目的是为了给杂志Show Magazine撰写一篇揭露性的文章。

《花花公子》1953年创刊号上的封面人物是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当时，海夫纳创办这本杂志只是为了自己高兴。“不管你是18岁，还是80岁，只要你是个男人，《花花公子》就是为你准备的。”他在自己的第一封主编信中这样写道。“我们喜欢给鸡尾酒搭配一两份开胃菜，给情色配上一点抒情的音乐，邀请一位熟悉的女性好好讨论一番毕加索、尼采、爵士乐，还有性……”他在《花花公子》第一期的封面上没有印上日期，以防这份杂志出不到第二期。

海夫纳“给我们整个生活的方向、我们的生活方式，以及在美国可以享受的性爱类型带来了革命，”六卷系列男性杂志史作者、Taschen出版社编辑戴安·汉森（Dian Hanson）说。“但如果拿掉《花花公子》里面的裸体，还能剩下什么？”

这份杂志创刊62年之后的这次最新改版更实际。弗兰德斯说，为了能够获准进入Facebook、Instagram和Twitter这些社交媒体平台，这份杂志已经对部分内容进行了安全处理，因为它们都是至关重要的流量来源。

去年八月，它的网站清理了裸露内容。结果，《花花公子》的高管们说，读者的平均年龄从47岁下降到了30岁出头，网站的流量也从每个月400万独立用户飙升到了约1600万。

琼斯说，这份杂志将采用更干净、更现代的风格。琼斯是这份杂志的首席内容官，同时也负责它的网站。未来将继续保留《花花公子》“月度女郎”（a Playmate of the Month），但图片将属于PG-13级（PG-13，美国电影分级制度的一种，指内容可能不适合13岁以下人群观看——译注），暴露的程度也会降低，更像是Instagram的成人版。他说：“多了一点亲民，多了一点亲密。”目前尚未决定是否继续保留杂志中间的插页。

琼斯说，杂志的性爱专栏作家将是一位“性问题上积极的女性”，充满热情地撰写与性相关的文章。《花花公子》也将继续保持调查性报道、深度访谈以及虚构写作的传统。弗兰德斯说，杂志的目标读者是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男性。“我们和Vice的区别在于，”他说，“我们追逐的是有工作的男性。”.

弗兰德斯承认，其中一些举措，比如扩大酒类的报道，部分原因是出于商业考虑。这份杂志必须讨好它核心的广告主。所有这些调整都已经在焦点人群中进行过测试，而它的目标则是吸引千禧一代——也就是18岁到30多岁这部分出版界垂涎的人群。这份杂志将以视觉艺术家为特色，他们的作品将贯穿整本杂志，点缀杂志的页面。部分原因在于，研究揭示，艺术能够吸引较年轻的人。

“花花公子”的品牌和logo无处不在。目前，这家公司的大部分收入来自全球范围内的品牌和logo授权。这部分业务40%都来自中国，尽管中国根本买不到这本杂志。而授权的对象则涵盖了洗浴产品、香水、服装、酒类产品、珠宝自己其他商品。杂志里的裸露内容带来了购物者投诉的风险，限制了它的发行。

花花公子1971年上市。2011年，海夫纳又联手苏海尔·利兹维（Suhail Rizvi）成立的投资公司利兹维-特拉维斯资产管理公司（Rizvi Traverse Management）对它进行了私有化。利兹维是硅谷的一位投资人，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但还投资过Twitter、移动支付技术公司Square和私密社交Snapchat以及其他一些公司。这家投资公司目前持股超过60%。海夫纳持有约30%的股份（部分股份由花花公子管理层持有）。

弗兰德斯说，如果算上全球授权版本的资金，这份杂志其实是盈利的，但美国版每年大约亏损300万美元。他说，他把它看成是一笔市场营销费用。他说：“美国版是我们在第五大道的门脸。”

弗兰德斯和琼斯觉得这份杂志依然没有与现实脱节，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慢慢接受了海夫纳在一系列社会问题上的自由主义观点。问起海夫纳对女性的观点是否是个例外，弗兰德斯的回应是，海夫纳“一直都在弘扬女性形象的美”。

“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琼斯谈起清理裸露内容的决定时说，“12岁的我对现在的我非常失望。但这么做是对的。”

（译者：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