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资委原主任蒋洁敏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6年,没收个人财产100万元人民币。他是如何从风光的石油之路走向贪腐的?
国资委原主任蒋洁敏。图片来源:CFP
10月12日,湖北汉江中院公开宣判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原主任蒋洁敏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案,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6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100万元人民币。蒋洁敏当庭表示服判,不上诉。
今年4月13日,湖北省人民检察院汉江分院起诉指控蒋洁敏时指出,2004年-2013年,被告人蒋洁敏利用担任中石油集团公司(下称中石油)副总经理、总经理、董事长、党组书记,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601857.SH,下称中石油股份公司)副董事长、董事长、总裁等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项目建设、职务调整、职级晋升等事项上谋取利益,直接或者通过其妻(另案处理)索取或非法收受14个单位和个人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403.9073万元。
截至2013年8月底,蒋洁敏的个人和家庭财产、支出明显超出其个人和家庭合法收入,对于差额部分中的1482.6174万元的巨额财产不能说明来源。
2004年-2008年,蒋洁敏在担任中石油副总经理、总经理,中石油股份公司副董事长、董事长、总裁期间,受周永康之托,利用职权为他人在获得油气田区块合作开采权、燃气轮机发电机组项目招标、天然气供应指标等事项上提供帮助,其行为严重扰乱了国家油气资源管理秩序,致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
蒋洁敏在4月受指控时表示,自己“犯下滔天罪行”,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对起诉书没有任何异议,“我接受公诉机关的控诉,我认罪、悔罪。”
现年60岁的蒋洁敏,在石油系统度过了37年,从一名普通的油田修井工成长为中国最大石油公司的掌门人。
蒋洁敏发迹于胜利油田。1972年,年仅17岁的蒋洁敏成为胜利孤岛采油厂一名普通的井下作业队修井工。
修井工作异常苦累,在野外风吹日晒,不能按时吃饭,遇到井喷和冲沙,全身会被石油浸透。“那时我们不仅活累,而且吃不太饱,回到宿舍,工人们恨不得倒头就睡。蒋洁敏却在看书、学技术。这在学徒工里很少见。”界面新闻记者几年前在胜利油田采访时,胜利油田孤岛采油厂技术检测中心原党委书记的李正国回忆道。
爱学习的习惯助力他从普通工人到技术员、作业队队长,一步步当上了“小领导”。1987年,胜利油田孤岛、孤东两个采油厂联合成立滨海指挥部,蒋洁敏被任命为副书记,主管矿区建设。
上任伊始,蒋洁敏就干了两件让员工记忆至今的事情。其一是兴建正规楼房。当年的孤岛还是一个荒凉小镇,镇上多为土坯房。在蒋洁敏的主导下,矿区连续3年建设正规楼房2000多套。其二是组建孤岛采油厂的“后勤部队”,养猪养鸡,种菜种瓜,保证每名员工每月能领到4斤鸡蛋、3斤鱼、2斤肉、1斤油。
体恤下属的蒋洁敏,给当地的油田职工留下了很好的口碑。1993年,蒋洁敏升任胜利石油管理局副局长。一年后,转战青海油田,任职青海石油管理局党委书记,并很快任职管理局局长,直到1999年。
在青海油田近5年时间内,蒋洁敏做了不少事情。1995年1月3日,蒋洁敏在局常委扩大会议上提出了“进行二次创业,实现三个翻番”的奋斗目标:五年探明石油天然气地质储量4亿-5亿吨;油气年产量达到200万吨以上;生产经营扭亏为盈,职工收入有较大提高。实现储量、产量、效益三个翻番。
当时的青海油田已历经几十年开采,本就不多的石油储量已所剩无几,当时很多人对蒋洁敏的上述目标此持有异议。
蒋洁敏专门请了一批相关专家来论证分析油田的发展前景,制定油田的远期规划,还请来了当时未成名的经济学家张维迎给油田做规划指导。
1995年开始,青海油田勘探开发的重心从石油,开始向以往并不重视的天然气倾向。两年后,青海油田在柴达木盆地西沿涩北地区先后发现三个气田,天然气资源储量从原来的几百亿立方米一举跃升至3000多亿立方米,成为继四川气田、长庆气田和新疆迪那气田之后的国内第四大气田。
1998年,青海油田生产油气当量202万吨(原油176.11万吨,天然气2.68亿立方米);生产经营盈利100万元;职工收入有较大幅度增长。青海油田提前两年实现了“三个翻番”目标。
打下不俗的业绩,加上周永康的青睐,蒋洁敏一路高升。1999年2月,蒋洁敏成为中石油总经理助理兼重组与上市筹备组组长。2000年,中石油股份公司成功上市。同年6月,蒋洁敏调任青海省任副省长。
2004年,蒋洁敏离任青海省委副书记、副省长一职,重回中国石油,任职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党组副书记,此后继续一路高升,直至中国石油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
蒋洁敏任期内,中石油多次蝉联“亚洲最赚钱公司”的称号。2008年,蒋洁敏提出了建设综合性国际能源公司新的奋斗目标,并全面推进全球五大油气合作区,和三个国际油气运营中心的战略规划。
“蒋洁敏执掌中石油其间,公司经历重组上市、大规模海外扩张等重要发展阶段。”厦门大学能源研究中心主任、现任中石油股份公司独立非执行董事林伯强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蒋洁敏在任期间的中石油,赶上了经济上行周期。
2012年,中石油跨国指数24.9%,海外资产名列中国100大跨国公司之首。
不过,蒋洁敏的石油生涯里,有一笔抹不去的“污点”,就是隶属于冀东油田的南堡油田。2007年,这个让时任国家总理温家宝“高兴得睡不着觉”的油田,对外宣称油气总储量为10.2亿吨,探明储量4.05亿吨,约为30亿桶。
据《法制晚报》报道,中石化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咨询委员会副主任张抗当时表示,南堡油田被宣布发现的当天,他就给时任国土资源部部长写了一封信,“要领导谨慎对待南堡油田”。
2012年11月,南堡油田被发现5年后,蒋洁敏当选为中央委员。石油系统一位老专家断言,蒋洁敏“无实事求是之心,有哗众取宠之意,将来肯定要栽跟头”。
公开报道显示,2013年,冀东油田产量为170万吨,这一数字不到蒋洁敏曾宣称年产量2000万吨的1/10。
除了作风冒进之外,过分“仗义”才是蒋洁敏最终身陷囹圄的原因。
2013年9月,蒋洁敏因贪腐被调查,一位跟他共事多年的中石油副总表示不能相信。蒋洁敏自己主观贪腐的可能性很小,他一向自律甚严,但如果受领导或朋友之托,他可能会做,“这人挺仗义。”该位副总评价。
石油系统内一直有传言称,蒋洁敏仕途顺遂是因为受到一位周姓高官的照顾。“他把周当作恩人,既要知恩图报,又要忠诚领导、服从领导。这也就有了他按照周的指令,为其亲属及朋友谋取不法利益。”一位业内人士曾表示,“只要是周打招呼的事情,蒋都会开绿灯,用心去办,甚至违纪违法也在所不惜。”
该人士还表示,中石油被查处的好几个副总级的领导,多半跟蒋洁敏有同乡、故旧及部属之情。“当年蒋从青海油田局长调至中石油担任上市筹备组组长时组建的团队,在他回到中石油以后均委以重用。”
《财经》报道称,蒋洁敏之子蒋峰,被指控涉嫌利用其父在石化行业的影响力,在石化项目中充当掮客,在石化企业与公司的合作项目中“牵线搭桥”。蒋峰涉嫌在一项汽柴油在线调合项目中充当“掮客”谋利,涉嫌收受利益相关人车辆4台,相机、现金等财物达200万余元。蒋峰目前被羁押在宜昌,等待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