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容为王的时代,一个好剧本才有可能真正意义上去打造一部好作品。而对编剧而言,沉下心来创作才是获得好剧本的唯一途径。
编剧帮独家专访 斯想、丁蓝/采编
前言
在被众多抗日剧充斥的九月荧屏,谍战剧《伪装者》脱颖而出,好评不断。自8月31日开播以来,这部主打青春热血的谍战剧不仅赢得网友的青睐,更是被众多年轻观众们封为本年度家庭和谐剧典范。
日前,《伪装者》编剧兼作者张勇接受了编剧帮独家专访,这部被制片人侯鸿亮“一眼定江山”的作品到底具有什么魔力?剧作过程中编剧是如何塑造多重人物性格的,以及情感表达与“强情节”又是如何平衡的?而面对《潜伏》、《悬崖》等经典谍战剧又有哪些创新与突破呢?
编剧张勇
原著小说与影视剧本
制片人侯鸿亮一眼定江山
编剧帮:我们知道电视剧《伪装者》改编于您自己的小说《谍战上海滩》,您跟制片人侯洪亮这次合作的契机是什么?
张勇:这本小说原是2011年创作并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的。说起来,我跟侯总的合作还是有一点戏剧性。我跟这个戏的策划陆维是广电一期学习班的同学,我曾经把这本书拿给她看,陆维推荐给了侯总。
我记得,当日陆维曾告诉我,侯总是一口气看完的,然后说了句“拿下”。于是,就有了合作。仿佛寻常日子里,剧中人物与制片人偶然一个相逢,一眼定江山,遂成就了《伪装者》。
人物塑造与人物关系
人物思想性格发展脉络必须清晰 反派人物也应有闪光点
编剧帮:《伪装者》中的人物具有多重身份,比如说明台既是军统特工又是地下共产党,而明楼则是在军统和日本人之间周旋,实质上却是为共产党服务。那么您是如何把握这样多重人物的塑造的?您觉得塑造这样的人物有哪些技巧?
张勇:其实身份可以有多重,但人物的思想个性脉络却必需是一脉相承的。既要让观众看到人物因这多重身份而在语言、行为举止上的伪装,更要让观众看到他们内在真实的情感和情怀。
从人物塑造的角度看,能在人物关系的架构上体现新颖和独特性,往往是成功的基础,因为一切戏剧冲突都是基于人物关系上展开的。
正是明台、明楼、明诚的多重伪装身份,一样还是姐弟、兄弟的人物关系,但因为有了人物想要伪装、隐瞒,或要试探、揭露的内在驱动力,戏剧冲突的层次就变得更为丰富,冲突的类型也是以往的艺术创作中比较少见、或不曾重点突出过的。
故事和人物始终是密不可分的,因为事件的发展,也是冲突的发展,而冲突的背后是人不同的动机、不同的个性、不同的行事方法。
对于创作者来说,人物的思想性格发展的脉络能够清晰且保持连贯,人物关系之间的种种戏剧冲突能够去深入发掘,那人物成功的概率就比较大了。
编剧帮:我们知道一个好的剧除了主角人物塑造之外,配角和反派也非常重要,这个剧中在“反派人物”塑造上您有哪些心得与体会?
张勇:对于一个剧作者来说,无论主角、配角、正角、反角,都是自己的“孩子”。
也就是说,虽然客观上一定会有主次和正邪之分,主观上也会包含作者自己道德判断和价值判断的表达,但在创作时,我却不愿意简单地用“正”和“反”的思路去定义、描写、阐释。其实,在剧作者的笔下,更应该突出的是“对抗”,人物由于意识形态不同、立场不同、道德观和价值观的不同而引起的对抗。
因此,正面人物也好,反面人物也好,首先都是正常的人,都会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反面人物身上也可以有闪光点。
比如汪曼春,她虽然走的道路不对,在大是大非上的选择不对,心狠手辣不对,但她对明楼的感情却是真实的。所谓可恶之人自有可怜之处,对这些反面人物思想情感的真实细腻的表达,反而更具有警醒和反思的价值。
编剧帮:剧中,胡歌饰演的明台与王乐君饰演的程锦云俩人上演的种种戏码把民国谍战剧体现得出人意料的前卫与浪漫,同时具备“超强信息量”。从剧作角度谈谈您是如何把握这样“前卫”的人物关系的?
张勇:我不觉得“前卫”,正相反,我在传统文化上是一个十足的保守主义者。我是成都市川剧研究院一名在职编剧,写的戏曲剧本都兼具了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特色。
所谓的浪漫气息,也许来自唐诗,也许来自宋词,也许来自元曲,那种古老的动情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数——”,或许感动观众的,并不是“前卫”的浪漫,而是千年浪漫情怀的精彩重逢。
“情节”与“情感”
“强情节”和“情感表达”本身并不对立
编剧帮:强化谍战剧中的情感表达和故事情节的复杂纠葛使《伪装者》赋有超强的戏剧张力,那么您是如何把握“强情节”与“情感表达”之间的平衡的?
张勇:在以往的谍战剧创作中,我们一直都在突出和强调这些特殊战线的英雄人格之伟大、精神之伟大、牺牲之伟大,但对英雄感情方面的描述却是有意被抑制了。
五、六十年代的特工英雄大多是孤独的,往往只有战友、没有爱人、更没有家人。改革开放后,我们在描写特工的爱情方面有所拓展,但主基调也还是以克制为主,比如《暗算》、《潜伏》。而特工英雄身后的伦理亲情,则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未曾主动去触碰和涉及的领域。
而《伪装者》就是想要完成一次探索和尝试,即在表达这些特工英雄迎接的任务挑战的同时,也将其背后一直被我们模糊和克制的由亲情引发的种种情感纠葛推到故事的明面上来。
“强情节”和“情感表达”,本身并不是对立的,但由于加强情节和表达情感在叙事节奏上的要求不同,确实也会造成创作中的矛盾。
在《伪装者》的创作中,情节和情感并不是割裂开来的元素,我把情节就安置在明家的家庭成员身上发展,让他们在一个个由具体任务组成的情节段落里,实现情感的冲突和激荡。因此,感情的抒发和故事的推进始终都是交织在一起的。
编剧帮:网友说以往父母儿女之间争夺遥控器的不和谐画面,在《伪装者》播出期间全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还被年轻观众们封为本年度家庭和谐剧典范。那么作为编剧您是如何在剧本中表达这种“大众情感共鸣”的?
张勇:其实,无论时代怎么变,人与人之间存在的那些感情却不会变。纯粹浪漫的爱情、温暖和煦的亲情、可以彼此交付性命的战友之情,你可以把它用时髦前卫的词叫做“CP”,但感情还是那样的感情,本质上没有改变。
而我更喜欢通过我的笔,去捕捉和表达人类感情中那些真挚、善良、美好、温暖的东西。
也许在年龄和生活经验积淀等方面更加接近,我想要表达的人伦亲情,可能更容易被那些有一定人生阅历的观众所接收认可、并引发共鸣。
同时在《伪装者》的创作中,我和制作方(侯鸿亮的团队,李雪导演)确实希望能有所创新、能给观众带来新鲜感,因此,类型上的多元素跨界,形式上的时尚新颖,也是我们的创作追求。
落实到具体的文本创作上,我要求自己用更年轻时尚、充满现代感的语境去表达我想要表达的思想和情感。也许这些尝试和努力,打破了传统表达方式与青年观众之间的“代沟”,自然也更容易被他们喜欢和青睐。
而我也更希望我们的年轻观众从《伪装者》中所获得的,除了感官上“酷”、“炫”的冲击快感,还能收获和汲取一些对他们未来人生有益的养分。
创新与突破
在类型、内容、创作语境上的突破
编剧帮:跟以往比较成功的谍战剧《潜伏》、《悬崖》相比,您觉得这次《伪装者》最大的创新与突破是什么?
张勇:从《暗算》算起,近十年来我们涌现了一批很经典、很优秀的谍战剧,《潜伏》、《悬崖》、《黎明之前》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们基本都已达到了构思精巧、悬念强大、冲突激烈、逻辑缜密的境界。
这些在前的珠玉,客观上压榨了后来者的创作空间,但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努力去实现一些变化,让作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因此,在《伪装者》的创作上,我们想要的变化、或者说突破,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第一是类型上的开放,第二是内容上情节和情感并重,第三是创作语境上更加年轻和现代感。
团队与合作
在最好的创作时光里遇到最好的创作团队
编剧帮:我们知道《伪装者》也是《北平无战事》的制作团队,像这样制作精品剧的团队与普通的团队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从中您又有哪些收获?
张勇:我是一个初入行的影视剧编剧,只写过两部作品,一部《一触即发》、一部《伪装者》,两部剧的团队对我都非常好。我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作者,一个非常倔强的编剧,在我最好的创作时光里遇到了最好的制作团队。
《伪装者》从文字到影像,犹如一个华丽丽的转身,美好,炫丽,光彩照人。我非常感谢侯鸿亮的制作团队,以精湛的艺术,精良的制作,还原了一场华丽的影视盛宴。
结语
在市场的洪流中,张勇老师独善其身,追求本心,潜心创作,力求挖掘生活中闪光点,创新内容,并将其融入到剧本中。这也正是《伪装者》获得好口碑的最大原因。在内容为王的时代,一个好剧本才有可能真正意义上去打造一部好作品。而对编剧而言,沉下心来创作才是获得好剧本的唯一途径。
END
编剧张勇简介
张勇,女,青年剧作家,1969年生于成都,祖籍江苏盱眙。长期为军工厂工人, 16岁学习戏曲创作,28岁发表剧本。其业余创作并搬上舞台的各类剧目有二十余部。现为成都市川剧院编剧。
创作的戏曲剧本有《凤楼之死》、《徐志摩与陆小曼》、《富贵荣华》等。《凤楼之死》、《藜斋残梦》发表于《戏文》杂志;《藜斋残梦》、《撒香钩》、《珠崖有义》发表于《四川戏剧》杂志,并收录于四川川剧剧目词典。2012年电视剧《一触即发》同样改编自她自己创作的军事悬疑谍战题材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