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大批杀害红军成员的行为成为苏联大恐怖时代的一个缩影，那个时代也是为人误解最多的时代。苏联领导人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红军内部忠诚的？清洗行动又在多大程度上削弱了二战时苏联的防御？
印有图哈切夫斯基头像的苏联邮票。来源：网络
1937年6月11日，米哈伊尔·图哈切夫斯基（Mikhail Tukhachevsky）元帅及苏联最高统帅部的部分高级官员在一个不对外公开的审讯中被指控在红军内部策划了一起由德国资助的军事阴谋。
指控成立，他们所有人都被判处枪决。
这起事关“军事法西斯主义阴谋者”的处决触发了一场大规模军队清洗。偏执的斯大林政权逮捕了一波波军队人员，试图剔除军队中所有所谓的同谋者。
实际上，图哈切夫斯基的团体与叛国罪毫无关联。苏联的秘密警察对所有被逮捕的人员严刑拷打，从他们的嘴中套出罪证。尽管如此，这场清洗依旧持续到1938年，苏联红军因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斯大林大批杀害军队成员的行为成为苏联大恐怖时代（The Great Terror）的一个缩影——在当时，大规模的抓捕、审判与处决触及苏联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那个时代也是被人误解最多的时代。以下是关于红军清洗行动的五个罕为人知的事实。
几十年来，“图哈切夫斯基案件”都被认为是红军清洗的开端。一个普遍流传的说法是，斯大林命令他的秘密警察把关于“反革命”活动及德国间谍行动的伪造证据集结成档案，然后他以此为借口铲除了图哈切夫斯基及其他可能阻挡他攫取最高权力的官员。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是，这份档案是由纳粹情报人员编撰的，他们以这样的方式骗得斯大林对自己的军队大开杀戒。
这个故事的问题在于，诸多在某个点上可能证明其真实性的回忆录都被发现有误。当1990年代初期俄罗斯档案被部分公开时，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出现。现有的历史资料显示，在1937年和1938年间的关键军事会议中，斯大林向军队传达了“军事阴谋”的细节，但从未提及过这份档案。
如果这些文件真的是指控哈图切夫斯基团体的关键“证据”，斯大林对此绝口不提就有些奇怪了。所以在今天许多历史学家的眼中，这个伪造档案的故事仅仅是一个传说。如果我们要解释军队清洗行动，我们就需要跳出“图哈切夫斯基案件”的框架来思考。
人们通常认为图哈切夫斯基越来越不满于斯大林对权力的渴望，特别是这位独裁者对使用政治暴力的热衷。而这正是斯大林在1937年决定逮捕并处决他的主要原因。但没有太多证据证明这个说法是真的。
图哈切夫斯基实际上热切支持斯大林政权实行的一些最具压迫性质的政策，特别是1920年代晚期至1930年代早期的农业集体化政策。大范围的对私有财产及土地的收缴，在俄罗斯农村地区引发了大规模暴力事件，使成千上万的农民被送往古拉格集中营。
然而，图哈切夫斯基相信集体化有助于获取必要的资源以资助红军。而将军队力量最大化是他优先考虑的事项，而不是农民的福祉。图哈切夫斯基唯一与斯大林产生冲突的地方，在于他为红军要求过多。
伊欧那·雅基尔（Iona Yakir）等其他被处决的高级官员同样不太可能反对斯大林的镇压行动。就在被捕的几个月前，雅基尔还是在尼古拉·布哈林（Nikolai Bukharin）的死亡判决书上签名的几位党内高官之一，后者是大恐怖时代最知名的牺牲者。
在1930年代中期，军队中确实有一些反抗国家镇压行动的人士。红军行政部门的首长鲍里斯·费尔德曼（Boris Feldman）就经常质疑政治警察发动的伪造调查的合法性。但总的来说，那伙被指控为军队法西斯主义并被处决的同谋犯不能代表任何有组织地反抗斯大林的力量。
我们比较清楚的是军队领导层的被捕人数：在1937年至1938年，约有3.5万人被捕，但有多少普通军人被波及就不太明确了。当然，上层人士在清洗行动中受到的打击会比较重，但普通士兵和军士同样也深受其害。和大恐怖时代的暴力同样真实的是，许多军队清洗行动是由自下而上的告发引起的。图哈切夫斯基团体同样深渉军队等级制度并为清洗行动提供助力。
在下层军士间存在一系列复杂的行为——士兵们毫无疑问地为了不同的理由告发他人。他们之中有些人真诚地相信他们的同伴和上级是“反革命分子”，也有些人害怕如果不告发他人会有糟糕的后果。
当然也有人心存恶意，甚至为了以往过节，出于报复心态告发他人。理解军队清洗行动的社会因素以及弥漫于军队下层的恐慌是我们需要重新审视“哈图切夫斯基案件”的另一重要原因。军队清洗行动的本质远比逮捕、处决一小批最高统帅部的高级官员复杂得多。
斯大林在1937年至1938年间大批杀害红军成员的行径，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1941年夏天德国入侵时苏联的表现？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人们众说纷纭。毫无疑问的是，许多这个国家最有作战经验的军官在清洗行动中丧生。哈图切夫斯基是红军中最有战略头脑的人士之一。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受害者在德国的巴巴罗萨行动前后恢复了清洗行动前的原职。
最早从1938年开始，斯大林政权就开始修复清洗无辜士兵和指挥官的后果。新官员的提拔数量渐渐超过了卸任者的数量。从这个角度来说，军队长期清洗行动的影响并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明晰。这当然可以解释为何1941年苏联红军的表现，如此糟糕，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军队清洗行动的影响、苏联方面针对德国突袭的情报失利和斯大林固执地拒绝接受苏联面对威胁，都是导致苏联陷入窘境的因素。
红军内部的政治暴力并不局限于1937年和1938年。最早从1918年开始，苏联领导层就开始怀疑军队的忠诚度和可靠性。从1920年代到1930年代早期，关于最高统帅部存在叛国行为的私下议论就从未断绝过，也有不少人认为一个“俄罗斯波拿巴”将出现并夺取权力。政治警察对红军施行密集的审查，时不时地鼓动揭发反革命和间谍案件。
在1937年前，就有清洗行动出现。其中一个例子发生在1930年，红军罢黜了来自前政权的军官。有资产阶级背景的图哈切夫斯基在当时就被牵连进一起所谓的反革命军事阴谋中。
在亲自过问案件审查后，斯大林取消了对图哈切夫斯基的指控。但1930年的这起事件提醒我们，为了更好地理解斯大林在1937年针对红军的攻击，我们需要考虑历史中苏联长期的军民关系。
（翻译：林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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