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我在波兰看了一个关于西班牙斗牛学校的电视节目后，便开始了这次的摄影项目。我记不清那具体是什么样的节目了，但看到这个节目让我非常惊讶。这些年轻的少年在结对练习，其中一个扮演公牛，另一个扮演斗牛士。这个电视节目是如此引人注目，它让我意识到，即使是斗牛士也必须从某处开始。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少年小小年纪就梦想成为斗牛士？

当你看着这些孩子扮成公牛比赛，然后与通常情况下想到的关于斗牛比赛的流血和其他一切进行比较的时候，你也许会觉得有些可笑。我觉得这个项目最初的想法便来自于这种对比。

在了解到在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Andalucía）自治区有超过20所斗牛学校后，我给其中的5、6所学校写了信。结果只有一所学校回信，但这仍然让我很惊讶，因为我本来认为这些学校会很警惕，倾向于保持距离。但回信的老师想让我亲自来学校看看具体的情况。

我一开始带着自己的偏见——以为这里会是了解大男子主义及其发展的一种方式。但在2016年11月，当我第一次来到位于西班牙埃西哈市的斗牛学校时，一切都是惊喜。那里的老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斗牛，我知道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对你来说一定很奇怪。但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这对我们来说很正常。”他理解我的看法——或者说外国人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埃西哈斗牛学校里大约有15到20个男孩，他们大多数是青少年，但也有一个目标明确的六岁男孩。通常情况下，9岁才能开始斗牛士的训练，但这个男孩发愤图强，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曾问过老师，这么小的孩子是否能理解什么是杀戮和死亡。但这个老师告诉我，这些孩子想的不是那些——他们想的是伟大斗牛士的神话、竞技场的氛围和斗牛士的醒目标志。

如果你看看这里的电视、报纸、杂志、明信片、绘画和标牌，就会了解到斗牛活动在西班牙安达卢西亚的普遍程度。斗牛无处不在，所以孩子和青少年接触到这些文化和民间传说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重要的是，有一些斗牛比赛在活动和节日的时候是免费或非常便宜的。因为他们往往有一个推广的目标，所以通常在小城镇组织进行，这也使得斗牛文化几乎家喻户晓。但我同时意识到的另一件事是，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这是一种几代人之间的纽带。许多孩子是由他们的祖父带到学校来的，他们会一起在电视上看斗牛比赛，一起去小镇里看斗牛比赛，这是两代人之间的紧密联系。如果孩子很爱自己的祖父，而祖父是一个斗牛爱好者，那么有人想通过参与斗牛来让祖父高兴也是很正常的。

我问斗牛学校里的孩子最喜欢看什么电影，他们回答说最喜欢五六十年代的老斗牛片。这里面有一种怀旧的元素，一种古老的迷思——勇敢的年轻人用斗牛来摆脱贫困，成为明星。这几乎就像是西班牙版的美国梦。但那时的斗牛士也离死亡咫尺之遥，因此他们知道如何生活——如何生活得好——当涉及到女人、名望和崇拜的时候。我觉得，这种怀旧之情解释了那些孩子们在被什么所吸引。

当看到那些训练时的孩子们，我不禁被他们的善良和纪律所震撼。一开始我想要对这一切做一些批判，但如今我不想那样利用这些孩子，因为这里只是他们碰巧成长的世界。我还意识到，这里并不全是大男子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也不仅仅是杀戮。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氛围。我想证明这些孩子们并不残忍、好斗或邪恶——跟大多数波兰人通常的看法并不相同。

我并不想把重点放在实际的斗牛比赛和他们如何与动物搏斗上，因为这些都是大家已经看过的画面。对我来说，这不是杀戮的行为，而是背后的故事：为什么这个传统会延续下来，为什么这些年轻人会追随这一传统？这就是我想要了解的。我并不能对一切做出似是而非的判断，而且如果妄下判断，也就不能继续这个摄影项目了。我所做的只是试着去理解。

（翻译：张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