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周小飏 钱伯彦

别家高炉里烧的是生铁，德国工业巨头蒂森克虏伯的高炉里烧的是投资者的钱。现在，蒂森克虏要为糟糕的业绩和缩水的市值付出代价了。

德国当地时间9月4日22时，法兰克福证交所宣布，蒂森克虏伯将在9月23日正式从Dax指数中剔除。

Dax指数是德国以及欧洲大陆最重要的股票指数。该指数囊括了在法兰克福证交所上市的30家最大蓝筹企业。自1987年该指数创立以来，蒂森克虏伯一直是Dax指数构成企业。

按照法兰克福证交所的规定，若一家Dax企业的市值或成交量排名跌出上市公司前40位，等待它的结局就是降级。两周前，蒂森克虏伯的市值排名已跌破了前40，之后再无反弹。

这与去年6月美国通用电气公司（GE）被踢出道琼斯指数的境遇，何其相似。

“与目前公司的各种问题相比，被哪个指数收录不是管理层的优先考量。” 蒂森克虏伯CEO吉多·克尔克霍夫（Guido Kerkhoff）在一个月前已为今天宣布的结果打好了预防针。

或许在克尔克霍夫看来，这只是个面子问题。但就像蒂森克虏伯曾经的家乡球队杜伊斯堡队一样，降级可不仅仅意味着丢脸。该球队在十余年内从德甲一路降级到了德丙，外界所知者已越来越少。

除了更高的曝光度，Dax指数企业还意味着ETF基金（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的青睐。

ETF基金是投资理念相对保守的欧洲人最喜欢的投资渠道。该基金以Dax指数为标的，会自动买入大量Dax蓝筹股票。

据彭博社估算，Dax-ETF基金目前共持有价值超过140亿欧元的Dax股票。

仅以ETF基金领头羊贝莱德基金（BlackRock Inc.）为例，贝莱德平均持有30家Dax企业约5%的股比，也是多家Dax企业的最大股东。

Dax企业被降级，意味着大基金公司将自动抛售其股票。对于股价萎靡不振的蒂森克虏伯而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有着200年辉煌历史的蒂森克虏伯为了挽救一蹶不振的股价，可谓非常努力，但似乎运气欠佳——其设想的重组路线，总是被一些意外打断。

此前，前CEO赫辛根（Heinrich Hiesinger）主导了七年的公司整体“去钢铁化”转型战略，被激进投资者打断。2018年7月，赫辛根被迫离职，蒂森克虏伯走上了按照业务拆分成两家公司——蒂森克虏伯工业公司和蒂森克虏伯材料公司的道路。

紧接着，蒂森克虏伯又碰上了刚直不阿、对“自己人”照样挥刀的欧盟委员会反垄断专员玛格丽特·维斯塔格(Margrethe Vestager)。

今年5月，这位坚持公平竞争的反垄断专员否决了蒂森克虏伯与塔塔合并欧洲钢铁业务的计划。蒂森克虏伯原计划在今年10月1日完成“一分为二”的战略被搅黄，因为该计划实施的前提是与塔塔完成钢铁业务合并。

此后，蒂森克虏股价一直难以重振。

过去一年，蒂森克虏伯的股价近乎腰斩，从每股22欧元跌至不足11欧元。这个数字只有2008年金融危机前，其股价最高点45欧元的四分之一。

“我们还有机会。”在8月8日发布2019财年三季度财报时，克尔克霍夫依然相信公司有着美好的未来，即便前三季度亏损了1.7亿欧元。

“蒂森克虏伯的业绩表现在市场预期之内。”三季报出炉时，全球投资银行和机构证券交易商Jefferies的资产分析师Alan Spence曾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包括蒂森克虏伯在内，所有的工业巨头都处在欧洲宏观经济环境欠佳的局势中，尤其是欧洲和中国的自动化业务需求不振，以及贸易战带来的紧张情绪。加上炼钢原材料铁矿石的价格在今年居高不下，狠狠挤压了钢企的利润。

蒂森克虏伯今年三季度调整后的息税前利润（EBIT）为2.26亿欧元。Spence称，这稍微低于市场预期的2.32亿欧元。

三季度，蒂森克虏伯的订单量同比下降了3%。从订单量看，原本要拆分为两家公司的主业代表——资本货物业务与材料业务，反差显著。资本货物订单的增量被下降的材料业务冲抵。

由于钢铁和材料业务盈利堪忧，以及与自动化相关的业务需求不振，蒂森克虏伯再次调低了2019财年的息税前利润，从此前的超过10亿欧元调低至8亿欧元。

若钢铁和材料业务景气，蒂森克虏伯之前甚至预计，2019财年的息税前利润可达11亿-12亿欧元。

蒂森克虏伯的自由现金流在三季度为负9200万欧元。截至三季度末，负债达51亿欧元。

“这意味着，该公司杠杆率达到205%。” Spence认为，调低的息税前利润也会影响自由现金流。

如果说，上述信息尽是让投资者头疼的坏消息，那电梯业务的表现是难得的好消息，或为投资者带来一丝安慰。

电梯业务一直是蒂森克虏伯的招牌吸金业务，在三季财报中贡献了2.39亿欧元息税前利润。“电梯业务在三季度财报中表现不俗，甚至超过市场预期。” Spence称。

5月10日，在欧委会宣布否决蒂森克虏伯和塔塔的钢铁业务合并计划后，蒂森克虏伯认为，将电梯业务分拆上市、推动公司重组是挽救股价的可行方案。

根据Jefferies的分析，电梯业务的市值将超过140亿欧元，远超母公司的70多亿欧元的市值。

Spence称，森克虏伯目前尚无电梯业务分拆上市的最新进展，但毫无疑问，谋求电梯业务拆分上市仍是挽救市值的最佳路径。

电梯业务的预估市值，超过顶替蒂森克虏伯挤入DAX指数的航空发动机制造商MTU，后者的市值约130亿欧元。这可能为蒂森克虏伯开辟重回DAX的曲线路径。

蒂森克虏伯最新的重组方案，也将围绕电梯业务进行。

据路透社9月4日报道，在谋求分拆上市外，蒂森克虏伯还在考虑打包出售电梯业务。

《德国商报》援引内部人士消息称，过去一周内，蒂森克虏伯的管理层已向数家潜在收购者致函，促其尽快提供报价。包括通力、奥的斯、迅达和日立在内的电梯厂商皆在潜在收购名单内。该内部人士预计，最终报价可能超过150亿欧元。

不论是分拆上市，还是打包出售，电梯业务都是蒂森克虏伯在困境中寻得转机的首选依靠，能为其重组计划带来往前推动的契机。

此外，蒂森克虏伯在三季度财报中特别强调了几大业务，分别是：包括弹簧和稳定器在内的零部件业务、系统工程和厚板业务。

Spence分析认为，这三项业务可能会被重组或者剥离。这三项业务虽然只占蒂森克虏伯营收的4%，但在其-9200万欧元的自由现金流中占比达四分之一。

据路透社报道，8月22日，蒂森克虏伯在和欧洲老牌钢铁生产和贸易商Kloeckner & Co.（下称Kloeckner）商谈合并事宜。

Spence分析认为，工业巨头们为了改善经营，常见的调整方案是合并同类项以及分拆业务。

与塔塔的合并被否决之后，克尔克霍夫一直在寻找其他规模合适的钢铁伙伴，以推动蒂森克虏伯材料业务发展。

据《德国商报》报道，Kloeckner与德国第二大钢铁制造商Salzgitter公司都在其接触和考虑之列。

6月下旬，市场传出蒂森克虏伯与Kloeckner的合并消息。当时，蒂森克虏伯的新闻发言人回应称，这是个“流言”。

这个“流言”已至少传了两年。因为蒂森克虏伯的钢厂和Kloeckner的总部，都位于德国西北部的杜伊斯堡。

创立于1906年的Kloeckner，目前拥有近9000名员工，业务遍及13个国家，拥有客户超过12万。

Kloeckner与蒂森克虏伯在钢铁业务的发展经历类似——都先狂飙突进地跨洋并购、再刹车剥离止损。

2006年开始，Kloeckner曾连续疯狂并购了26家公司，但在2011年遭遇欧债危机打击。2011年秋，该公司开始重组计划，两年内关闭了70个工厂、裁撤2200个岗位。

相似的境遇和诉求也许能够为整合提供更大的可能性。

目前，蒂森克虏伯已经精简了钢铁业务的管理层。其欧洲钢铁业务前CFOPremal Desai成为钢铁业务的总裁，钢铁业务经理Bernhard Osburg成为该业务的首席商业运营官，钢铁业务前管理层的Andreas Goss与Heribert Fischer已离职。

克尔克霍夫称，蒂森克虏伯的钢铁业务面临诸多挑战，与塔塔的合并流产后，新管理层需要找到可持续发展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