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作家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让读者相信故事中的鬼是真实存在的。其他解释好像也说得通：会不会是看见鬼的人疯了？或者被别人逼疯了？也许书里的鬼魂是某种悲伤的外化，又或者是某个罪犯在装神弄鬼，当你像史酷比一样扯下他伪装用的白床单时，他就会原形毕露？写鬼故事的人永远无法靠此蒙混过关。

在我的小说《第七站台》（Platform Seven）一开头，我就解决了这个难题——整部小说都是以鬼魂为第一人称叙述的。在书中，一名年轻女子命丧彼得堡火车站，随后她的鬼魂便被困在了那里，直到死亡之谜被解开。这就引出了其他问题——我笔下的鬼魂能做什么呢？她能移动物品吗？她可以穿墙而过吗？

让鬼作为主人公叙事，且免于矫揉造作之感，好像并未如想象中困难。当我笔下的鬼魂谈论从一个地方快速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或者漂浮在人行道上时，他们听起来就像鬼马小精灵卡斯珀。突然之间，适合鬼怪们使用的动词必须经过精挑细选。一个好的鬼故事可以让读者放下疑虑，因为不管它们想表达的是什么，鬼魂存在的理由完全令人信服。以下就是我心目中值得推荐的十本与鬼有关的小说。

1.《宠儿》

这部抨击奴隶制度可怕之处的小说在一开头即将读者抛入恐怖氛围中：“124号恶意充斥。充斥着一个婴儿的怨毒。房子里的女人们清楚，孩子们也清楚。”托妮·莫里森是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该书是其最著名的作品。在书中，一名女性黑奴因不愿看到孩子沦为奴隶，毅然将其扼杀。此后死去的婴儿阴魂不散，正如邪恶的奴隶制一样，即使已经废止，仍困扰着其受害者，在美国历史上挥之不去，缠绕着我们所有人。莫里森说，写这本书的时候“就像在墓地里野营，帐篷外尽是鬼魂，呼呼作响”。今年8月初，莫里森在纽约一医疗中心过世。许多评论家随后将《宠儿》评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小说之一。如果你还没读过，赶快行动起来吧。

2.《螺丝在拧紧》

任何盘点鬼故事的清单都不会遗漏这部小说。小说背景设置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一个家庭女教师应聘到一座偏远乡村大宅子里照看一双孤儿姐弟。渐渐地，她发现这对姐弟似乎能看见一男一女的幢幢鬼影经常出没在房子里作恶。作者在书中留下了许多神秘难解的悬念。从现代的视角来看，小说吸引人之处在于，它自身的模棱两可正隐喻着家庭中的儿童遭受的照管不良和性虐待。

3.《人虎》

来自不同国家的鬼故事也反映了各个国家的文化风貌。在印度尼西亚的文化构成中，鬼魂文化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人虎》中的白虎不仅象征了年轻杀人犯马吉欧（Margio）内心深处潜藏的幽灵，也是村民们在现实生活中亲眼看见的一只真正的老虎。这部短小精悍、文笔优美的作品入围了2016年布克国际奖长名单，古尼阿弯由此成为印度尼西亚首位入围该奖项的作家。这部小说真的讲述了一个鬼故事吗？谁在乎呢？

4.《海啸魅影》（Ghosts of the Tsunami）

帕里的这部非虚构作品赢得了2018年福里奥文学奖，讲述了曾夺去万余人性命的2011年“3·11”日本海啸。严格来说，它并不是一个鬼故事，但它读来令人震撼万分。书里记述，幸存者们被负罪感折磨，后悔灾难发生时没能做些什么挽救逝者。帕里花费了大量笔墨记录大川小学（Okawa Primary School）的悲剧，除了两个孩子之外，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都遇难了。书中许多描述画面感极强，时常萦绕在我脑海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莫过于官方搜救行动停止很久之后，丧子的父母自学机械挖掘机技术，以继续在淤泥和泥浆中搜寻孩子的遗骸。

5.《林肯在中阴》

桑德斯素以短篇小说享誉国际。2017年，他凭借《林肯在中阴》这部关于数个鬼魂的复调小说斩获布克奖——鉴于这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这反响可谓不赖。这部小说着墨于亚伯拉罕·林肯总统丧失幼子威廉之痛，告诉了我们一个有趣又令人心碎的事实——在悲伤面前，无论弱者强者，人人平等。

6.《暗物质》（Dark Matter）

这部精彩的成人小说出自《远古幽暗的纪年》（Chronicles of Ancient Darkness）系列图书作者之手，足以证明她是一位多么富有创造力的作家。就像其他许多鬼故事一样，本书开头由一本日记引入。日记主人名为杰克，是一名无线电值机员。1938年，当战争的阴云笼罩欧洲时，一场北极探险开始了。杰克和朋友们在一个偏远的海湾扎营，但随着极地冬季和无尽长夜渐近，他们意识到这片土地上还有其他东西的存在……

7.《可爱的骨头》

艾丽斯·西伯德著这个故事由魂灵以第一人称讲述，她是一名奸杀案遇害者，遇难时年仅14岁。《可爱的骨头》一经出版便成为畅销书，并由彼得·杰克逊执导，西尔莎·罗南主演，拍成了一部伤感而动人的电影。小说主人公苏茜·沙蒙死后升入天堂，在一旁看着家人悲痛不已，杀害她的凶手仍逍遥法外。若作者笔力稍微不足，这个故事便可能流于多愁善感，但希伯德的笔法和洞察力会让你不由自主受到感染，希望小苏茜可以早日为她的家庭找到正义与安宁。

8.《小小陌生人》

二战后的某一天，一名医生前往破旧的艾瑞斯家族百厦庄园出诊……艾瑞斯家族是否只是像战后许多世家大族一样颓势难挽，还是将发生更为不祥之事？沃特斯对维多利亚时代的哥特式风尚有着深入的了解，她将哥特风格与其惯用写作手法结合起来，营造出一种既传统又全然现代的氛围，用于讲述家族和阶级的秘密。

9.《黑衣女人》

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同名话剧和电影在舞台和银幕上均大获成功，使其成为了最著名的现代鬼故事之一。《黑衣女人》的原著完全保留了令人寒意彻骨的哥特式风格。故事发生在凶宅“鳗鱼潭庄园”（EelMarsh House），当洪水淹没堤道时，这个地方就会和外界完全隔绝。一位名叫亚瑟·基普斯（ArthurKipps）的律师试图解开这栋房子及其已故主人德拉布洛夫人（MrsDrablow）的致命秘密，那个黑衣女人的怨灵会一直纠缠着他……

10.《饭店世界》

这部充满欢乐、富有创意的小说包括了五名叙述者。故事从一个年轻女性幽灵的独白开始，她是一名客房女服务员，为了证明自己足够苗条，她爬进了四楼的食物升降架——啪嗒一声，绳子断了，她急速下降，当场失去生命。这位坠楼殒命的服务员幽灵从此陷入了悔恨，小说开头的哀号“呜——呜——呜”可谓用得恰如其分。这部小说证明了一个鬼故事的发展也可以随心所欲、形式多样：时而令人迷醉，时而富有诗意，甚至可以妙趣横生——鬼故事的确是最具可塑性的故事类型。

本文作者Louise Doughty是一位剧作家、小说家。

（翻译：刘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