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同性恋少年在迈入青春期之前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但他们很难像异性恋者那般得到父母和社会的支持。
德蒙·纳波莱斯 图片来源:BRENDAN MCDERMID / REUTERS
越来越多的小孩很早就接受了他们的LGBT身份认同,12岁的变装明星德蒙·纳波莱斯(Desmond Napoles)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经以同性恋的身份出柜。他在Instagram上有18.1万的粉丝,最近发布的内容包括他撅着红唇戴着紫色的假发,还有他在布鲁克林骄傲游行中穿着彩虹裙子。最近他也出现在了匡威2019年骄傲系列新品的广告中。“他正在传达的信息是,小孩子也可以变装,”他的母亲温迪·纳波莱斯在接受《同性恋明星新闻》采访时说,“他们也可以不带羞耻地、毫无保留地探索自己的身份,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儿子也许很早熟,但大部分酷儿小孩确实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这类童年时展现出的不同已经是陈词滥调了:同性恋男孩有时候会展现出阴柔的特点,不敢与吵闹的同性同龄人过多交往;同性恋女孩则穿着宽松的衣服,带着帽子,随时准备和人打架。这些虽然是刻板印象,但酷儿小孩总是小心翼翼地展露出某种特点。几年后,也许人们会在一张家庭照片中发现,当其他男孩在附近打闹时,有一个男孩正抱着洋娃娃。这些照片中让人难以发觉的信息,传达出一个被社会忽略的现实:酷儿身份的萌芽来自于青春期之前与性无关的元素,也预示着未来。
此外,变装表演通常发生在同性恋俱乐部,是LGBTQ文化长久以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很多人难以接受小孩子参与变装表演。评论家指责德蒙·纳波莱斯的母亲不应该让她儿子被性欲化、被利用。另一位小男孩在俄亥俄州进行变装表演后,共和党人提议立法禁止此类表演,并毫无证据地把此类表演和拐卖儿童联系在一起。
美国社会逐渐接受了成年同性恋、同性婚姻,甚至是同性恋政客。但大众依然广泛认为,孩子都是异性恋,直到他们18岁的某个时刻,才可能会声称自己并非如此。父母和学校一直利用全面的方式去迎合异性恋初期的表现,例如,组织学校舞会、进行基本的性教育。相反,酷儿一直被认为是内在的因素,且只与性有关。在这种逻辑下,所有与LGBTQ相关的一切都应被归入成年人的范畴,防止孩子的性早熟。这也就是为什么类似德蒙·纳波莱斯的变装小孩的表演迎来了如此强烈的批评,为什么这么多酷儿小孩的不同之处被认为是不合群,他们不得不在得不到任何社会支持的情况下去应对青春期的种种困难。
当我七八岁的时候,一位同学的母亲来学校,提出要给女生画指甲。虽然我很喜欢纽约喷气机队,也在各种意义上是传统的男子汉,但我也想画指甲,而且我不能理解这为什么是女孩子的特权。老师和同学的母亲都不让我画,他们告诉我:“这是为女孩子准备的。”但我很犟。最后,他们同意为我画指甲,却只给我涂了一层透明的顶油,也许是为了保护我不被其他同学嘲笑。但他们的好心并没有得到任何好的结果,同学的嘲笑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以后需要避免这种明显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但我的整个童年都或多或少地不愿陷入固化的性别中:我肯定穿过别人的高跟鞋;我吵闹地要戴女性亲戚的首饰,因为我想知道我戴着她们的项链和手镯会不会好看;我也对母亲的订婚戒指非常着迷。
“我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你是同性恋的。”母亲不久前半开玩笑地对我说。科学给出的答案是:也许是这样的。
许多研究已经指出,那些最终以男同性恋、女同性恋、双性恋身份出柜的小孩(科学家们称之为“早期同性恋小孩”),童年时在说话方式、肢体语言、娱乐选择与同龄“早期异性恋小孩”相比,表现出更多的不符合固化性别的现象。这些研究也提供了“量化影响”的证据:童年早期呈现出不符合固化性别的表现越多,成年后他们就更容易认为自己是男同性恋、女同性恋或双性恋。
“在心理学中,童年时的特征和成年后的‘表型’的关系中,童年符合或不符合固化性别的表现与成年后的性取向的联系是最密切的。”加州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理查德·利帕(Richard Lippa)邮件告诉我。虽然这种联系并不是一定的——并非所有的假小子都是女同性恋,并非所有穿裙子的男孩都是男同性恋——利帕认为这种联系是“非常重要的”,他也表示,跨性别人群的科学研究要“更为复杂”。
小孩需要空间去探索他们的身份认同,尤其是“早期同性恋小孩”。但因为社会假定酷儿是一种内在的性欲,所以成年人认为小孩呈现出的不符合固化性别的表现不可能是自愿的。评论家认为LGBTQ社群中的成年人和支持者把孩子们暴露在《国家评论》杂志称之为“极为堕落的色情亚文化”中,是在把孩子们“性欲化”。保守媒体已经指责温迪·纳波莱斯把自己的孩子置于危险的境地。在新闻报道指出纳波莱斯的表演吸引了一位恋童癖罪犯的注意后(好像恋童癖的存在是这个小男孩的错似的),有人把温迪的行为举报给了儿童保护服务中心。但这些认为小孩子的变装表演有伤风俗的人,并不能提出有效的方式让纳波莱斯这样的酷儿小孩勇敢地在公众面前表达自我。
成年人的这种担忧使得早期的酷儿表现被忽视,让“早期同性恋小孩”被嘲笑,而不是得到肯定,让另一代酷儿带着伤痕进入成年生活。“从小就是同性恋,好像和从小就非常穷困一样,会从各方面给你带了不好的影响。”迈克尔·霍布斯在2017年发表于《赫芬顿邮报》的文章中写道,这篇文章引发了很多讨论。2014年的一项研究指出,与同龄异性恋小孩相比,“压力过大的事件”会给同性恋小孩的神经系统带来更大损伤。
以LGBTQ的身份成长是孤独的,2016年《周六夜现场》的一个小品《男孩专用井》(Wells for Boys)就描绘了这种现实。小品由两名同性恋喜剧编剧撰写,在LGBTQ人群中引起了极大的共鸣。小品中的小男孩觉得的自己和同龄人不一样,他收到了一口玩具井,可以说出自己的秘密。其他男孩愉快地四处玩耍,其中一个男孩抱着橄榄球,说这口井太“奇怪”了。男主人公安静地独自缩在角落,审视“他自身的矛盾”。他与其他粗鲁的男孩不同:他敏感、安静、渴望长大、希望被理解。“有些男孩的生活不会存在任何问题,但这个男孩的心里全是疑问,”画外音说,“有些孩子喜欢玩耍,有些孩子只是等待着成年。”
我们也许可以在剧本中补充一句:有些孩子是异性恋,其他孩子是同性恋。
但哪怕有些“早期同性恋小孩”呈现出的不符合固化性别的表现并没有德蒙·纳波莱斯这么明显,他们依然不应该被迫等到成年才能得到社会的允许去做他们真实的自己。相反,他们需要的是适合他们年龄的安全空间,能够与其他同龄人交流,而不是只能选择更成熟的酷儿领域。酷儿孩子甚至在会说话之前就知道他们的不同。为了他们,我们需要更努力地去倾听他们的需求。
(翻译: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