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太平轮真相

电影《太平轮》的结局太过美满,但真实战争的历史阴影是那么不堪回望。

 |  颜启真

7月30日,《太平轮》上映了。然后,太平轮沉没了,上映第五天,累计票房还不到五千万,甚至不及某部片单日数据,排片率不到10%,观众并不买单,影院也不想空放,可能继续下滑。

年近七旬的吴宇森可能想不明白,同样是贩卖情怀,几千万投资拍摄的《煎饼俠》就能卖上十亿票房,可花了几亿大制作的《太平轮》,怎么就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呢?投资方估计也没想明白,我这可是汇聚了中日韩三国巨星,可是中国版的《泰坦尼克》啊?!

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说什么中国泰坦尼克,也许遇上这么个快餐小时代,喜剧、简单、轻松、猎奇才是观众口味,讲什么大时代下的家国、责任、人生、爱情,本来就不合时宜,如同当年的《1942》,或者《归来》。

不过我觉得,如果不考虑黄晓明浮夸的演技和宋慧乔僵化的面部表情,《太平轮》倒是个很好的故事片,值得静下心来听听吴宇森讲故事。

吴宇森靠暴力美学起家,擅长的是画面,是英雄气概,讲故事本不是他长项,但这部片子故事讲得却很到位,真不是当年的《赤壁》,真不是连马都没骑的关羽。六个不同的人生轨迹,三条互相独立的线索,慢慢产生交集,融合成一个时代的故事。

雷义方和周蕴芬是来自上层社会的一对,在战争动乱年代,也不得不接受天各一方的安排,然后是等待,等待战争结束,等待早已预料到不可能到来的团圆。

于真和佟大庆来自社会底层,于真为了找到青梅竹马的伤兵情郎,一路打探追寻部队轨迹,为了船票,出卖力气,出卖肉体……佟大庆为了生存参加军队,打完日本又不得不参加内战。

严泽坤和雅子,这是最痛苦的一对,一个是殖民地治下的二等公民,一个是来到殖民地拓荒的殖民者,本就有着家国、民族、阶层的隔阂,又因战争参军而分离,等待再次团聚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佟大庆为了多领一份眷粮,雇于真拍了张假眷属照片;周蕴芬躲避内战,离开上海住进了雅子在台湾的旧居,因蛇咬到严家医治;严泽坤被俘后,在战场上医好雷义方的伤腿;雷义方战死前将遗物托付给佟大庆。六个人物关系简单又合理的圈成了一圈。

严泽坤为了家庭责任,佟大庆为了将军最后的嘱托,于真为了爱情信仰,三个人一起登上了太平轮,故事巧妙的融合成了一个时代背景下的普通场景。然后沉船,落水者求生,故事到达高潮。

金城武的表演最为出彩。严泽坤这个人物身上矛盾最多,因他特殊的身份,家国情怀,儿女情长,这两种情感在他身上变得与常人不同;父母安康、手足之情这种家庭责任,也因特殊的时代背景,增添了层层困难。所以严泽坤表现出来颓废、阴郁、刚强和坚毅,又揉入一名医生的普世价值观,金城武演绎相当到位。

章子怡似乎也不是《卧虎藏龙》或者《英雄》里那个花瓶少女,对角色于真出身和性格把握的很好,“你干了两次,你要给两次的钱”、“我只想要一张船票”,听起来很天真幼稚的台词,可却笑不出来,乱世中最底层的孤苦女人,又能怎么办?

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想有几点关于台湾和日本的历史背景,观众需要先了解一下,会帮助理解导演所讲的故事。

严泽坤的大哥严泽汉,是在二二八事件中被国民政府枪杀的,太平轮的故事也就发生在二二八事件刚刚平息的时代背景下。所以在影片中,客轮停靠基隆港,乘客会被严格盘查,而严家所生活的基隆市井,也充满了灰色、紧张和恐惧,严泽坤被警察要求每个月要去警局报到一次,也是那个时期台湾民众被监管生活的一个缩影。

二二八事件是台湾挥之不去的记忆伤痛,是战争给台湾人民带来的二次伤害。

严泽坤在给雷义方医腿的时候,雷问严的身份,问他的日本名字叫什么,严则带着纠正语态严肃地告诉雷,他没有日本名字,他姓严,名泽坤,在台湾只是个二等公民,然后雷道歉,说他误解了严。也许导演是想借影片让国民党将军,向台湾光复时,对台湾被殖民时期人民的误解与轻视道歉。不知道影片八月中在台湾上映时,台湾民众会怎么看这段戏,当年二二八的亲历者几乎都不在了。

雅子在给严泽坤的信里说,她们回到日本以后,她靠着捡废铁养活自己和生病的母亲,这是另外一部分战争阴影下的苦难。

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以后,为了巩固统治,一项基本政策就是向被侵略的土地上输出侨民,从甲午战争台湾割给日本算起,在台日本侨民生活了近五十年,已经繁衍到了第二代甚至第三代,这些人在日本本土早已没有土地、房屋和近亲。所以当二战结束,盟军要求日本全面撤侨时,从中国东北一直到东南亚撤回的日本侨民有数百万之多,他们回日本几乎是走投无路,本来被战争耗尽的日本面对本土的难民已是无法安顿,更何况是海外回来的这好几百万?

影片结尾,导演给大家讲了一个圆满的故事结局,严泽坤与雅子一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团聚;雷义方战死疆场得到正名,周蕴芬为他产子续写生命;于真也和佟大庆在彼岸找到了彼此,收养顾家的孤儿组建家庭。

可是现实的战争之后哪有那么圆满的结局?

还记得吴念真在《这些年,那些事》里讲过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说二战时一个台湾本省人家,刚刚结婚不久的丈夫被征兵去东南亚打仗,留守的妻子用婆家的房屋开了小旅馆谋生。战争结束后丈夫没回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死掉了,几年后妻子就改嫁给一名从大陆退来,租住在她旅馆里的外省军士,因为他在二二八事件中救过她全家。

过了几年平淡生活后,那个被认为死掉的丈夫又回来了,原来他在战场上受伤而留在当地土著家里养伤,还没养好战争结束了,撤兵时没人记得他,他耽搁在东南亚,养好伤后做了几年木材生意,赚了路费才回来。

从法律上说,这两个丈夫都是合法的,从情感上说,她与第二任丈夫生活相处的还久一些,感情还深一些。没办法,后来这三个人就生活在了一起,一妻二夫的过了一段时间,再后来两个丈夫都离开了。

对比吴念真的故事,《太平轮》的结局过于美满,也许导演只想给观众看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