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即便是元旦那天，学校游泳队也会照常在早上6点钟开始训练。在印第安纳州寒冷的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要开车前往泳池，当时我想到的原因很简单——教练是一个神经病，以前有人毁了他的青春，现在他又想毁了我们的青春。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规定禁止我们在新年前夜出去玩，但是当看到有人因为宿醉在游泳池里呕吐，我想，队员们还是希望放松一下的。

许多运动员曾被明确告知应该避免那些可能会影响他们竞技状态的行为——这通常就是指性行为，特别是比赛前的性行为。加州州立大学的运动机能学教授托德·阿斯托里诺（Todd Astorino）说，“这一说法在体育教练之间口口相传，特别是当赛事紧张、他们希望运动员超常发挥的时候。” 阿斯托里诺等少数科学家发现，在比赛前禁欲并不见得是一个好主意。

阿斯托里诺的研究是关于高强度间歇训练的——高强度的训练持续几分钟，包括大量的伸展动作和呻吟——在他看来，性爱生理学和他的研究颇有相似之处。两年前，阿斯托里诺的一名研究生——曾经是一名足球运动员——告诉他自己在比赛前一天晚上收到了“不要鬼混”的那一套说法。阿斯托里诺很生气，他表示：“这根本没有生理学意义。”

为此，他的研究小组设计了一项研究。研究人员让12名运动员在健身房做运动（包括腿部弯曲和伸展运动）。研究人员记录了男性在前一天晚上有过性行为和没有发生性行为时，分别产生的动能和扭矩。这一“关于性行为对于受过力量训练的男性下肢肌肉力量影响的研究”发现，与题目的暗示恰恰相反——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为了不把话题讨论集中在“是什么样的性行为”，我不得不询问阿斯托里诺这些术语是如何定义的。阿斯托里诺有些抱歉地对我说：“这些人都是大学生，他们正在和女人谈恋爱。”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大多数都是以男性为研究目标（而且是从男性的角度进行的）。阿斯托里诺说，他正试图做得更好。

这种对性行为的有限定义——即当男性达到性高潮时所完成的行为——是同行评议过程中经常出现的问题之一。阿斯托里诺说：“有一位评论者指出，如果男性在性行为中扮演着更加积极主动的角色，相比之下可能会更容易感到疲劳或肌肉酸痛。” 然后是持续时间的问题。性行为可以在任何地方持续几分钟，或者，我听过所谓的“一整夜”。在阿斯托里诺的研究中，大多数人持续不到10分钟。只有3人的持续时间在10-30分钟的范围内（同样，这些人都是在恋爱关系中的男性，也不像某些歌词中描述的那样整夜欢愉）。

历史学家追溯这一说法的最早解释是精液会带走体内的睾酮（男性荷尔蒙的一种）。事实上，直到1968年，才有人对这一说法进行了科学研究。沃伦·约翰逊（Warren Johnson）进行了“有关教练和运动员的传统观点，即性行为会对运动表现产生负面影响的研究”。 他使用握力计对10名已婚男性进行了手部肌肉强度和耐力的测试，分别记录在有性行为和没有性行为之后次日早晨的数据，结果显示，两者之间并没有区别。

自此之后的几十年来，尽管教练还在重复着这一说法，但没有人对这一领域做进一步的研究。上世纪90年代的一项小规模研究发现，性行为对随后的运动表现并没有影响。在2016年的一项综合分析中，研究人员认为过去的研究尚不充分，并得出 “急需进行随机对照研究” 的结论。但目前为止，这一领域尚未有相应的随机对照研究。但至少相对而言，过去两年该领域的研究项目已经增加了不少。2018年，除阿斯托里诺的研究之外，还有一项研究，研究人员记录了10名年轻男性的力量、平衡性、敏捷度、反应时间和无氧耐力。同样，研究也没有发现运动前夜的性行为对运动能力造成任何影响。

就在今年6月，有研究团队开展了另一项测试范围更加广泛的研究。该项研究的参与者在前一天晚上满足以下三种条件之一（性生活、无体育活动的禁欲和有体育活动的禁欲）后，分别接受测试。其中体育活动包括“15分钟的瑜伽练习，旨在模拟性行为的能量消耗”。 这些参与者随后进行了垂直跳跃、握力和反应时间等测试，结果显示他们的运动能力并未受到影响。

该项研究的主要学者、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肺部科学实验室的负责人杰拉尔德·扎沃斯基（Gerald Zavorsky）告诉我：“这些确切的研究数据并不能说明在参加体育运动之前应避免性行为。” 他解释说，大多数人在性行为时运动量并不大，一般并不会消耗太多的能量，也不至于消耗肌肉的能量储存（糖原）。扎沃斯基对这项研究有着很深的热情。1996年，他以0.2秒的优势赢得了加拿大800米跑奥运会选拔赛。这次的比赛经历让他意识到，比赛准备过程中的微小变量至关重要。和其他许多运动员一样，他回忆起大学田径教练在比赛前一晚告诫他：“别去鬼混，那会把你榨干的。”

扎沃斯基解释说，这一套说法的常见解释是挫折-攻击假说（Frustration-Aggression Hypothesis）。也就是说，如果性需求被压抑，你可能会把这种不得志的情绪发泄到打败你的对手上。相反，如果性生活志得意满，你也许会因此失去一些斗志。 “如果你没有那种‘狭路相逢’的态度，” 扎沃斯基说，“那么也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求胜欲望。” 如果太过心满意足而没有蓄势待发的激情，也许你就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正如奥运选手马蒂·利科里（Marty Liquori）曾经说过的：“性生活让你快乐，但是快乐的人并不能在1英里赛跑中跑出3分47秒的成绩。”

显然，科学研究并没有证明这种观点。而NBA的传奇篮球员威尔特·张伯伦（Wilt Chamberlain）的例子恰恰相反，作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篮球运动员之一，张伯伦自称拥有2万个性伴侣。正如扎沃斯基所说，对于这一领域的研究，尚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首先，这些研究涉及到自我报告的真实性。扎沃斯基说：“出于道德原因，我们并不能亲眼看到参与者是否真的进行了性行为。” 他提到了请参与者来他的实验室进行性行为的可能性，并且还尝试申请研究资金以鼓励参与者加入这项研究。我明白这可能会引发不少的问题。

另一方面，研究数据主要来自于比赛前夜。扎沃斯基说：“我们还不知道，如果有人在赛前30分钟突然想找点乐子会发生什么。” 睾酮水平会随着某些活动而波动，包括性行为。这种波动差异可能并不大，但是对于在十分之一秒的范围内寻求极限的运动员而言，这些差异可能有助于他们突破极限。如果短期内的性行为真的对于体育运动有好处的话，教练或许会因此改变他们的态度，而更衣室也需要重新设计。

回想起来，我的高中老师在公立学校教历史课，同时担任学校游泳队的教练，并不是因为他讨厌孩子，想要毁掉他们的生活。他的想法是将惯例训练中的变量最小化。我们总是很早就训练（通常在早上5点）。而在训练的高峰期，不应该有哪怕一天的偏差。性行为只是这一变量偏差概念中的一个例子：因为在赛事之前，身体和精神状况都需要保持良好，而打破常规意味着带来风险，不管这个行为是性生活还是别的什么，比如在晚餐时惯例的一杯酒，或者是平常的就寝时间。

所以如果你真的夜夜笙歌，那么自然不必改变自己的习惯，当然最好按照习惯来，不要图新鲜换人或者尝试新方式。

不过，在扎沃斯基自己的经历中，他发现，打破常规也并不总是意味着坏事。他详细地向我讲述了自己曾经在某场比赛的前晚决定抓住机会“与一位美人共度良宵”。他说自己第二天跑起来就“像风一样”。扎沃斯基把这件事归因于一种独特的欢欣状态，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你反复做同一件事的时候，这种状态便会逐渐减弱。

“我觉得那是新奇的感觉，” 扎沃斯基说，“如果你已经结婚超过10年，没有什么新鲜感的话，我想并没有同样的效果。”

所以我想，在比赛之前，如果你有机会享受到愉悦但并不累人的性爱，科学会支持你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的。

本文作者James Hamblin系《大西洋月刊》特约撰稿人。他是《如果我们的身体会说话》（If Our Bodies Could Talk）系列视频节目的主持人，并著有同名书籍。

（翻译：张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