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思浮沉录:疯狂的奥数,是不是一场末路的疯狂

在股价下挫、估值缩水之前,快速摘牌,是高思敢于「藏拙」的聪明之举,也是无奈之举。

 |  传习邦

文|传习邦 Bugle X

编辑|葵酱

K12教培圈风云再起。4月18日,由华平投资领投,1.4亿美元D轮投资,把一年前毅然摘牌的「新三板股王」高思教育再次推上「风口」。作为K12课外辅导行业TO B赛道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融资,华平的巨资加持预示着——

1,高思正在进一步逃离国内资本市场,向美股进发;

2,去奥数化成为高思的既定战略,朝着平台化的方向,逐步走向深入。

对于高思而言,人人喊打的奥数让其「发家」,但小升初变革的大势,却令「去奥数化」成为必然选择。奥数,正是高思的鸡肋,食之无味,而一旦弃之,高思的平台化之路或将变得不再平坦……

高思之「高」:一场改变格局的「叛变」

先有奥数,再有高思。在奥数王国,高思,即「小一号的学而思」。另一种解读,高思,即数学王子高斯。

1989年,作为「超常教育」的实验基地,人大附中在数学实验班的基础上创办华罗庚数学学校,简称华校。2004年,华校更名为仁华学校,仁华即人大附中、华罗庚学校的并称。超常儿童的超常教育,奥数为先,华校正是奥数王国的第一颗宝珠。

全民奥数,始作俑者一为陶晓永,一为徐鸣皋,正是创办华校的灵魂人物。告别华校之后,陶晓永成立了北京数学学校,操盘著名的华罗庚杯,成为「奥数圈教父」一般的存在。徐鸣皋主编的仁华版教材,则一度成为奥数班标配,为奥数圈的「学术泰斗 」。高思的创办人须佶成即为徐鸣皋座下大弟子。

2001年,在全民奥数的热潮下,巨人学校校长尹雄重金求贤,徐鸣皋带领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出走华校,在巨人学校开设「数学尖子班」。办学八年,巨人尖子班累计学员近万人,成为京师奥数界的老牌劲旅。作为徐鸣皋的得意门生,须佶成成长为北京首屈一指的奥数名师,2006年的一次杯赛,北京地区排名前十的选手,居然有8名是他的学生。

在巨人的奥数体系中,徐鸣皋为精神领袖,须佶成为大权在握的操盘手。2007年,须佶成担任巨人学校副校长、小学数学教育教学总监。在这个关键岗位上,须佶成为高思的「创业」做了最周密的安排:

1,团队:以华校旧人为骨干,须佶成扩编了巨人奥数的师资团队,一次性就从北大找了30+人,打造京城奥数天团。

2,教材:在仁华版教材的基础上,须佶成一次性动用当时堪称巨款的300万元,开发巨人版新教材,替代巨人原先使用的仁化版。

3,学生:掌控了名师团队,也就掌控了学员的动向。学生随老师走,正是名师体制下教培圈的一种固有形态。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的2009年8月,须佶成发动了京城教培圈迄今为止最大的一起集体「叛变」事件,巨人小学数学教育事业部摇身一变成为高思。巨人奥数的精神领袖徐鸣皋变身高思学校校长,「重金打造」的新版教材,其实是抠掉巨人logo,直接成为流传广泛的《高思学校竞赛数学课本(1-6)》。连根拔走,留给巨人一个下不了台的烂摊子。

2010年,高思赞助陶晓永的华杯,甩开巨人,成为华杯主考场,一跃而为奥数圈新锐。在公校体系之外首扛奥数大旗的巨人则一蹶不振,元气大伤,从此告别第一阵营。这便是高思「创业」的一段佳话。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2014年2月,带着学生出走、连根拔起的一幕「报应」在高思身上发生。当年与须佶成前后「叛逃」、作为合伙人加盟高思的窦昕再次「叛变」,高思思泉语文的班底变身「思语泉韵大语文」,重归巨人麾下。2016年9月,窦昕带领巨人的语文团队第三次「叛变」,自立门户创办中文未来。2018年2月,上市公司立思辰斥资4.8亿元,收购中文未来51%的股权,旗下「诸葛学堂」变身为立思辰大语文。

三次「叛变」的窦昕,不啻为教培圈的「吕布」。生活模仿艺术,让人唏嘘。

高思之「思」:新三板股王何以退市

奥数,成就了须佶成的「创业」。作为「小学而思」,高思单点突破,把奥数竞赛做到极致,快速闯下名堂、完成原始积累。2010年,作为仁华版教材编者之一的须佶成故伎重演,公开出版高思版教材,奠定奥数圈的学术地位、江湖地位,「名师」风采再获加持。

2010年,学而思美股上市,随即启动气势磅礴的全国扩张,逐渐成为横在高思面前的一座大山,怎么绕也绕不过......2012年,开办三年的高思学生过万、营收过亿,获得一笔来自晨兴资本千万美元级别的A轮融资,但与家大业大的学而思相比,只是一个「小不点」。

与此同时,在北理工教授杨东平发动「打倒万恶的奥数」运动之后,「奥数原罪」成为社会共识。2009年,成都教育当局率先出手,禁止奥数。2012年,教育部出手,三令五申,打击奥数。直至2018年,奥数圈的四大杯赛「集体阵亡」。

很显然,对于高思而言,一方面,只有以最小的成本实现异地扩张,才能不辜负「小学而思」的名望,真正成为教培圈的后起之秀;另一方面,在奥数全民喊打、主管当局出手的大环境下,株守单一学科,并非长久之计,唯有全学科发展,高思才能长成大树。

在这个意义上,2014年2月的窦昕出走事件,正是打向高思的一记闷棍。低谷之中,须佶成及时抓起「资本运作」这根救命稻草,与资本大鳄九鼎系合流,上演了一场新三板股王的「神话」故事。

2015年,高思完成B轮融资,以「捡钱而不是挣钱」著称于世的九鼎系以4.3亿元的估值,一次性购入高思23%的股权,成为须佶成之后的第二大股东。为配合九鼎的资本故事,高思在业务上积极配合,启动「爱学习」平台,打造content、teaching、open的「CTO架构」,开放平台,下沉渠道,以三四级市场为重心,输出以奥数为代表的教研成果,从B端获利。

在创新工场李开复的指导下,高思把自己的S2B2C业务模型起名为OMO(Online Merge Offline,线上线下融合),以北京之外不开分校为承诺,吸引三四级市场的中小教培玩家进入高思以奥数为核心打造的生态圈。

有了TO B的转型,高思也就有了全国扩张的「概念」,很快在资本市场风生水起。2016年12月,由九鼎系一手操刀,高思在新三板挂牌。第二年9月,2016年上半年利润不过3600万的高思启动定增,以600元/股的高价,向包括华人文化基金、沸点资本、创新工场在内的5家机构发行股票,募资3.5亿元。

一石惊起千层浪。按照600元/股的定增价,高思整体估值达到33.5亿元,两年内上涨8倍,引发一阵套利的狂欢。在游资大笔买入之后,高思的股价一度冲过茅台,成为万人瞩目的「新三板股王」。

当然,作为资本市场的「点金手」,九鼎系自有打算。在黎瑞刚的华人文化、李开复的创新工场高位接盘之际,九鼎系却在暗中出货,以定增加一半的价格获利离场。这一次,轮到数学老师须佶成来计算成败。

「起源于仁华学校,发展于巨人尖子班,升华于高思教育」,这句毫不讳言两次「叛变」的口号,是不是该加上一句「折戟于九鼎投资」?高位接盘的李开复,情何以堪。

高思之问:去掉奥数,还剩什么

2018年3月,高思不顾一众中小股东的坚决反对,毅然摘牌,逃离新三板。

个中的原因显而易见:2015年、2016年,高思分别实现营收2.72亿元、3.93亿元、净利润分别为2300万元、5300万元。在九鼎系釜底抽薪、毅然撤退之际,这样的业绩显然难以支撑600元/股、高过茅台的定增价。更糟糕的是,在奥数人人喊打的大环境下,去奥数化遭受窦昕团队出走重击的高思,仍能保住业绩的增速?

在股价下挫、估值缩水之前,快速摘牌,是高思敢于「藏拙」的聪明之举,也是无奈之举。更何况,在严厉监管K12教培的政策利空下,主打奥数的高思要想从新三板对接国内A股,几乎为不可能的任务!

传习邦获悉,蛰伏一年之后,高思在2019年4月接受了由华平资本领投的美元投资,预示着由国内A股转战美股,已成为高思下一步资本运作的方向。按照规划,OMO仍旧是高思的既定战略,「爱学习」平台升级到3.0。高思的「五年战略」出炉——打通课程、师资、服务、技术等全链条赋能行业,计划覆盖全国90%以上的县市,用科技创新实现教育资源的公平化,带领全行业「一起向上」。

众所周知,在创业之初,高思all-in奥数,在窦昕团队出走之后,高思的「核心竞争力」,也只剩下奥数。在全面「去奥数化」的大势下,除了一再「超纲」的教研成果,高思到底凭什么去「赋能」?

2019年的小升初,广东教育管理部门已明文禁止民办学校的「面试」,小升初「公民同招」在全国范围内快速铺开。作为小升初升学「标准」的奥数,正在失效。而随着全民奥数、「奥数热」的退潮,浑身都是奥数基因的高思,失去了奥数,还剩下什么?

没有了奥数,华平投资投资的是一家「全链条」赋能K12教培行业的教育信息化企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