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城市戈马（Goma），一名18岁的女子站在一个由两排毫无特色的灰色砖墙组成的街道十字路口，她用左手遮住了脸，我们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右臂和脖子露了出来，皮肤上被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十分明显。这位女子名叫布兰迪尼（Blandini），她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一起住在戈马的街头，几年前的一天夜里，四名男子闯了进来并且轮奸了她。事后，他们把汽油浇在她身上并且点着了火——“我就这样被他们像蜡烛一样点燃了。”她回忆道。

在一张由意大利纪实摄影师亚历山德罗·格拉萨尼（Alessandro Grassani）拍摄的照片中，布兰迪尼戴着一副带软垫的红色拳击手套正在运动。遭遇了那次不幸之后，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布兰迪尼开始学习拳击。她加入了一个未经注册的拳击俱乐部，并且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拳击训练之中。该俱乐部是由一位绰号为基博曼戈（Kibomango）的刚果前拳击冠军经营的。

“刚果是一个父权制社会，在这样的国家里，女性很难有学习拳击的机会，因为拳击在这里通常被视作一项男性专属的运动。”摄影师格拉萨尼说。但是在刚果的东部城市戈马，越来越多的女性已经开始学习拳击，并将拳击视作捍卫她们生命安全的保障，布兰迪尼就是这个女性群体中的一员。在这个性暴力泛滥的国家里，拳击已经不仅仅是女性的一种自卫方式，更是她们彼此之间友谊和意志的源泉，以及对未来寄予的希望。

摄影师格拉萨尼住在米兰，去年5月前往刚果之前，他已经听说过友谊拳击俱乐部。他的刚果之行是受委托为一家总部设于刚果并经营医院的非政府组织拍摄照片，与此同时，格拉萨尼也在当地寻找其它值得用镜头记录下来的故事。认识了为以前的儿童士兵（child soldiers）以及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免费拳击训练的前刚果拳击冠军基博曼戈后，格拉萨尼问他的拳击俱乐部里是否有女性学员，“基博曼戈告诉我：‘是的，我的俱乐部里也有女性。’”

生活在刚果城市戈马的女性希望学习拳击并不会令人感到奇怪。2010年，联合国冲突中性暴力问题特别代表玛格特·瓦尔斯特伦（Margot Wallström）称刚果为“世界强奸之都”（the rape capital of the world）。在此之前，刚果民主共和国经历了15年的内乱，其间性暴力经常被当作一种战争武器来使用。

尽管无法获得确切数字，但联合国估计，超过20万刚果妇女有过被强奸的经历。这个问题在刚果的东部地区尤为严重。

“我在戈马遇到的一些女性曾经遭受过极端暴力，”格拉萨尼说，“她们在戈马栖身街头，每个晚上都要更换睡觉的地方，以免被暴力团伙发现，否则就有被强奸的危险。”在如此极端的生存环境中，拳击运动为女性提供了一种安全的保障。格拉萨尼说：“现在戈马的女性都在接受训练，她们身体健壮，能够更快地奔跑。她们不再害怕，因为她们有信心在遇到暴力的时候给予反击。”

友谊拳击俱乐部的学员每周一至五的早晨6点到8点在戈马的伏尔甘足球场（Volcans footballstadium）集中训练，因为那里离身为机械师的教练的工作地点比较近。他们的教练基博曼戈（原名巴莱齐·巴贡达[Balezi Bagunda]）以前曾经当过儿童士兵，在一次炸弹爆炸中失去了一只眼睛，这使他的外表看上去有些令人生畏——格拉萨尼称他为“刚果的洛奇拳王”（the Rocky Balboaof Congo）——但其实他的外表与他温和有礼的举止并不相符。

“基博曼戈教练对来这里接受拳击训练的孩子和女性都非常友好，”格拉萨尼说，“他会告诉他们，‘来到这个拳击俱乐部的每一个人都是朋友，不论你曾是一名儿童士兵，还是露宿街头，或是曾经被人强奸……来到这里，我们大家都是朋友。’”

这些女性来到友谊拳击俱乐部接受培训的主要动机是自卫。在这个城市里格拉萨尼参观过另外一家拳击俱乐部——专门接收女性学员的拉迪明星女孩俱乐部（Radi Star girls club），那里的学员学习拳击的目的已经超出了生存的需要，她们希望能够与人进行比赛并且获胜。“我对拳击这项运动了解不多，但是你应该来看看，她们奔跑、搏斗、挥拳重击——哇，她们个个身强力壮，非常有攻击性。”格拉萨尼说。

一位曾被自己的家人遗弃的女子告诉这位摄影师，她想去美国，想成为像穆罕默德·阿里那样的拳击冠军，然后再回到刚果，开办一家孤儿院，照顾那些需要得到帮助的被弃儿童。

在格拉萨尼离开戈马的时候，女拳手的韧性和她们怀有的雄心壮志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索尼世界摄影奖（Sony world photography awards，创立于2007年，由索尼集团赞助，是世界摄影组织主办的唯一摄影比赛，旨在为各国摄影师提供更好的展示交流平台——译注）的评委对他镜头下的这些女拳击手也表示出钦佩之情，格拉萨尼的《反抗暴力的拳击》（Boxing Against Violence）系列摄影作品赢得今年专业组运动类的第一名。

格拉萨尼目前正忙于一个有关环境移民和边境墙的长期摄影项目，获奖将为他正在进行的摄影项目带来额外的关注。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要把这些刚果女性描绘成某些暴力事件的受害者，而是应该通过我的摄影让人们知道，她们已经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主宰，”格拉萨尼说，“她们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这些女性在面对恶性暴力行为时，展示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和力量。”

索尼世界摄影奖获奖作品展览于4月18日至5月6日在伦敦萨默赛特宫（Somerset House）举办。

（翻译：郑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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