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称为“蝇眼但丁”：一部只有1.25×1.75英寸（注：1英寸=2.54厘米）的1878年版《神曲》，据说它耗时11年时间才印刷出来，并且弄坏了排字工和校正工的眼睛。红色皮革包裹，缀以镀金图案，这部世界上最小的但丁经典诗作，由意大利帕多瓦的Salmin Brothers印刷而成，是伦敦图书馆内官方指定收藏的近50本微型书籍之一。命名区分在这里很重要：根据美国微型图书协会（Miniature Book Society）的说法，一本微型图的标准是“高度、宽度或厚度不超过3英寸”，伦敦图书馆虽然有超过350本小于5英寸的“小”书，但其中只有47本才是真正合格的微型图书。图书馆认为。微型图书可能会被大开本图书的光芒掩盖，所以它们现在都被统一放在一个正面安装玻璃以便读者观看的橱柜里。

与《神曲》一起存放的，还有一本世界上最小的钦定本圣经，它于1896年由英国格拉斯哥的大卫·布莱斯（David Bryce）首次印刷。布莱斯说当“他看到这本书过分微小的尺寸”，他对这个产物的荒谬性产生了极大的嘲讽。这个版本的《圣经》横竖不过1英寸，在它封面的小口袋里放着一个小放大镜（《神曲》与此不同之处在于，《神曲》虽小，但字迹清晰可辨，但该《圣经》不借助放大镜是读不了的）。此外，还有一本微型书是19世界80年代的凯特·格林纳威（Kate Greenaway）的《字母表》（Alphabet），照看图书馆藏品的杜尼娅·加西亚·奥蒂弗罗斯（Dunia Garcia-Ontiveros）给我看了1828年版的古罗马诗人贺拉斯的诗集，并说这是用Henri Didot小字体印刷的第二本书。在展示精湛做工的同时，书的正文还包含了许多装饰性的话语，其中心是由字母“Henri Didot”构成的，这些字母的印刷字体甚至比正文的字体还要小。我翻阅页面试图找到它们，最后，通过手机上的放大功能，我找到了。

“在质量上，这是无可比拟的，” 加西亚·奥蒂弗罗斯说，“他在炫耀。这本书是在19世纪20年代出版的，这相当早。我并不惊讶人们称之为‘奇迹’。”

收藏中最早的微型图书可追溯到16世纪。根据加西亚·奥蒂弗罗斯的说法，书籍被制作得如此之小，通常是因为它们是宗教文本（便于人们随身携带，因为他们觉得这样与之有情感联系），或者因为它们存在争议，而且“必须为个人保密”，比如查尔斯·诺尔顿（Charles Knowlton）1832年出版的节育指南《哲学的成果》（The Fruits of Philosophy）。

但微型图书的历史要长得多。大英图书馆有两块来自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小楔形碑——一块可追溯到公元前2325年左右，尺寸为1.625×1.5英寸；另一块约为公元前2200年，尺寸为1.875×1.25英寸——两者都与动物和食品的交易信息有关。公元770年，日本昭度皇后下令印刷1百万份祈祷书，这本祈祷书只有2.375英寸长，叫做“达哈拉尼祈祷书”。大英图书馆的Annalisa Ricciardi写道：“这些作品被制成了微型形式，这样善男信女们就可以很方便地随身携带他们的诗集，学生可以把他们的小图书馆放在口袋里，图书贩子可以很容易地把小册子秘密地藏在斗篷下面，商人会很快从他们的腰带里找到一个微小但完整的指南，其中有关于谷物价格、规模、计量和兑换以及外汇汇率的信息，精明的商人以此来完成交易，或是写一份出色的法律合同。”

19世纪的技术发展使人们可以印刷更多的文本。加西亚·奥蒂弗洛斯说：“这是真正令人难以置信的微型图书问世的时候。”她提到了贺拉斯、布莱斯的《圣经》，再到莎士比亚全部戏剧作品的微型图书，这些小书叠加在一起用双手就可以完全捧住。

西蒙·加菲尔德（Simon Garfield）最近出版了《微观模型：小东西如何照亮世界》（In Miniature​: How Small Things Illuminate the World）一书，他说自己最喜欢的福尔摩斯故事是《华生实习记》，这是亚瑟·柯南·道尔在20世纪20年代写的。“这本微型图书红皮装订，大小4cm×3cm以下，包括503个单词。一般的书可能只用一页纸，但这是手写的，扩展到了34页，” 加菲尔德说，（原作可在温莎城堡的“玛丽女王的玩偶屋”中找到）“这个标题很有讽刺意味：这个故事几乎完全由对话组成，以华生认为自己掌握了基本侦探推理的能力开篇，但后来他沮丧地发现，他的每个论点都被福尔摩斯证明是错误的。”

全世界各地的收藏家们都在为一封伽利略在1636年写给朋友克里斯蒂娜·迪洛雷纳（Cristina di Lorena）的书信而忙碌，这封信由Salmin Brothers在1896年印刷。路易斯·邦迪（Louis Bondy）在他的微型书历史上写道，这封信多年来“被认为是用活字印刷的最小的作品”，只有邮票大小的一半。这份书信的副本之一藏于美国马萨诸塞州麻省理工学院图书馆，与之藏于一处的还有其他一些微型图书：亚伯拉罕·林肯的四份演讲和卡尔文·柯立芝的自传摘录。它们都和伽利略的信一样小，但不是活字印刷的。苏格兰国家图书馆有布莱斯最著名的出版物之一——1900年前后的一本微型《古兰经》，以阿拉伯语印刷。据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该书的副本被分发给与盟军作战的穆斯林士兵，金属制的小盒让它“很容易戴在士兵的脖子上”。

“19世纪绝对是黄金时代，是微型印刷的全盛时期，”加西亚·奥蒂弗罗斯说，“他们说，我们要将微型书做到极致，看看到底能做到多小。”

这些极致已经从英寸走到毫米，又走到微米。1952年，慕尼黑一家出版商推出了一本5×5毫米的书，其内容是荷兰语、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和瑞典语版本的《主祷文》（2006年它在伦敦卖出了1300英镑）。《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列出的世界上最小的印刷书是《萝卜城的小特德》，它用离子束蚀刻而成，大小仅为70×100微米。俄罗斯科学家弗拉基米尔·安尼斯金（Vladimir Aniskin）声称自己已经以一本70×90微米的书《列夫沙》打破了这一记录，这本《列夫沙》需要用锋利的金属针翻动书页。

是什么让这个微型世界如此吸引人？“这是一种感觉，你可以把莎士比亚的全部作品握在手中，”加西亚说，“微型书从来没有被视为严肃的书籍，它们是奇物，往往被看作有趣之物，而不是那种会放进图书馆珍藏的书。微型书是那种每个人家里都几本，但仅仅是因其尺寸够小、印在足够廉价的纸张上。而微型书也因此难以保存，所以在任何一个时代，微型书都是非常罕见的。更别提人们是多么容易搞丢它们了。我们自己也有一本微型书落在了橱柜后面，直到一个建筑工人在橱柜后面发现它，我们已经找了好几年了。”

对于加菲尔德来说，微型书收藏和书的内容关系不大，而更多地是与制造它们的技艺相关。“它们的大小确保读者在接触和欣赏它们时非常小心。这是许多袖珍之物的小心思，”他说，“它们越小，人们看得就越多。”

（翻译：王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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