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玛氏宠物护理（Mars Petcare）推出了旗下首款针对狗狗的DNA检测，该检测仅通过兽医提供。在抽取血样后，该检测可以解读出狗狗的血统组成。玛氏认为，兽医可以为前来咨询的狗主人们解读该检测的结果。结果，兽医们对当时看来十分新奇的DNA检测并不热情。

Angela Hughes是玛氏Wisdom Health部门的动物遗传学研究经理，她说道：“兽医并未积极配合我们。市场上的需求量很大，但兽医不但没能帮助我们，还成了我们的障碍。”后来，技术有所进步，玛氏得以通过唾液而非血液进行检测。于是，2009年时玛氏转而直接向顾客销售Wisdom Panel检测套组。

自那以来，直接以狗主人为顾客群体的市场越发膨胀，但这一市场内的竞争也变得越发激烈：Embark、DNA My Dog、Paw Print Genetics及其他一些公司都提供唾液取样检测服务。这些狗狗DNA检测公司跟随的是23andMe（美国加州的基因技术公司）的步伐——它们提供的各种狗狗基因检测不仅解读血统组成，还提供超过150种健康风险评估。如今，情况发生了颠倒——人们带着现成的DNA检测报告找兽医解读。

对于兽医而言，解读这类DNA检测结果有一定的难度——有的检测服务供应商提供的结果较为详尽，有的则不然。如今，相关方面通过犬类基因检测协调项目（Harmonization of Genetic Testing for Dogs）建立起了基因数据库，这一举措意在规范犬类DNA检测的秩序。Aimee Llewellyn-Zaidi是该项目的主任，她说道，“这些基因检测服务供应商都是些什么公司？没有行业标准，没有管制，也没有独立的评估部门。兽医们正在努力跟进，消费者们正大举购买这些检测。”

几位狗主人对我（指本文作者Sarah Zhang，《大西洋月刊》撰稿人）表示，当他们把狗狗的DNA检测报告带给兽医看时，这些兽医都展示出了好奇的态度。我试图采访美国兽医协会（American Veterinary Medical Association）、美国兽医院协会（American Animal Hospital Association）和其他一些国家级的兽医协会，但这其中大多数机构要么没有予以回应，要么表示并未关注过直接面向消费者的DNA检测。另一方面，一些兽医和犬类基因学专家对此类检测持怀疑态度。

来自波士顿的兽医Lisa Moses说道，“兽医大多没有接受过临床基因学的培训，因为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她对检测中的健康风险信息尤其表示怀疑。医生可以让人类患者咨询基因学专家，但兽医们无法寻求犬类基因学咨询人士的帮助。今年早些时候，Lisa Moses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名联名评论文章，这篇文章描述了一只13岁高龄、丧失了行走能力的母狗。狗主人为狗狗购买了检测套组，这一检测套组正是直接面向消费者销售的。检测结果显示，这只狗狗携带有与退化性脊髓神经病变（degenerative myelopathy，简称DM）相关的突变。狗主人因此认为狗狗会最终会死于该疾病，于是对狗狗实行了安乐死。

然而，对于DM相关突变的解读是出了名的困难。Kari Ekenstedt是普渡大学的解剖学、遗传学教授，她表示，“关于DM的变异一直颇具争议”。她说道，问题在于：如果一只狗没有携带这种变异，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它一定没有DM；但即使它携带有这种变异，它也未必患有DM。Lisa Moses写到的那只狗可能患有某种可以治愈的脊椎病，或许它本不该被安乐死。

这一事件使得Lisa Moses更加近距离地研究了宠物DNA检测行业。结果，她更加不确定该如何解读那些检测结果。23andMe由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负责监管，但宠物DNA测试领域却没有监管机构。此前，她不加怀疑地相信了DNA测试，但如今她开始担心自己给前来咨询的人们带来了不必要的忧虑。她说道：“我几乎没法评估这些检测。”来自达拉斯的兽医Carrie Waters对此表示同意：“许多实验室都在做相同的事，但我真的不知道它们的产品质量如何。”

领头的犬类DNA检测公司已经意识到，完全没有监管对行业的名声而言是件坏事。来自Wisdom Health的Angela Hughes说道，“整个行业的名声可能被一两家公司败坏。我们已经感受到尽可能实现自我监管的重要性。”正因如此，Wisdom Health和其他几家检测公司共同发起了犬类基因检测协调项目。

这一项目的核心在于建立犬类的基因数据库，这一数据库中存储着与不同疾病相关的基因数据，这些疾病往往出现在不同品种的犬类身上。这项工作并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基因常常没有标准化的名称；同一品种的狗在不同国家有着不同的名称。项目主任Aimee Llewellyn-Zaidi说道：“我们常常需要确认彼此说的是同一品种的狗。”她的话也说明了兽医在解读基因检测结果时所要面对的困难。

弄清犬类的品种是一件极其关键的事情，因为许多指向特定犬类疾病的标记仅适用于某个特定的品种（一些公司为不同品种的狗提供针对性的DNA检测以检查其是否患有该品种特有的某些疾病）。在许多情况下，这些标记根本不存在于其他品种的体内。但在某些情况下，相同的标记会使不同品种的狗表现出不同的症状。Kari Ekenstedt说道，比如，第七因子缺乏症（factor VII deficiency）与比格犬的轻微流血症状有关，人们正是在比格犬体内首次发现了这种病症。但是，这种病症却可能使阿拉斯加克利凯犬严重失血。

一名普通兽医不太可能掌握关于数百种变异的细节。事实上，Kari Ekenstedt承认，即使是她——一名经过训练的犬类基因学家也是如此。我问到了谷丙转氨酶（alanine transaminase）——一种在检测犬类DNA时会涉及到的特定物质，对此她说道，“即便是我这样的专家，有时也会搞不清状况。任何一个普通兽医都不会有时间一直对此保持关注。我认为，我们需要更多专家，这些专家应当为兽医们提供触手可及的服务。”

一些DNA检测公司已在着手填补这样的空白。Angela Hughes告诉我，经常有顾客就狗狗的某项特定检测结果向她的团队提问。Embark也有一支兽医团队，这支团队常常积极接触顾客以向他们解释检测结果。Embark的创始人之一Adam Boyko说道：“我们不希望人们收到一封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如何解读的邮件。”

作为Embark的一名顾客，Emily Rose Cunningham告诉我，Embark联系了她。Embark称，她的美国无毛梗Dora携带有一种标记，这种标记与另一种狗的心脏肥大有关。她带着Dora看了犬类心脏病专家，但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于是她将这一点反馈给了Embark。在那以后，至少还有一只美国无毛梗被发现带有相同标记。Emily Rose Cunningham表示，Embark正为进一步的研究收集数据，这一点很令她感到欣慰。她说道，“后续研究还在继续，并不是出了测试结果后就没了下文——我很喜欢这一点。”

为了让成千上万的狗主人们购买DNA检测套件，这些公司积攒了大规模的基因数据库——它们对未来的犬类研究而言十分宝贵。Adam Boyko还有一重身份——康奈尔大学兽医学院的教授。他说：“学术界对此类研究没有投入太多的经费。”比如，Wisdom Health和Embark都曾就顾客的狗狗身上的基因变异发表过论文。数据库正逐渐变大，它们将会带来新的基因学发现。虽然直接面向消费者的犬类DNA检测市场已经经历了一波增长，但犬类基因学才刚刚起步。

如今，玛氏将其90%的DNA检测都直接卖给了顾客。不过，其旗下的班菲德宠物医院（Banfield）和皇家宠物（Royal Canin）仍在通过兽医销售DNA检测套件。来自马里兰州的兽医Marianne Bailey称，她的诊所最近开始提供玛氏的一款检测套件。她不希望狗主人们拿着网上买到的DNA检测向她咨询。她说道，“我对那些检测本身以及检测方法完全不了解。”狗主人们一直在问DNA检测的事，于是她的诊所最终决定提供一种DNA检测——这种检测经过了诊所员工们的一致认可。市面上直接面向顾客销售的犬类DNA测试已经激起了狗主人们的兴趣，包括兽医在内的所有人都希望弄清：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翻译：王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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