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大海

 

 

反派浪漫主义

 

曾经执导过《海扁王》的马修·沃恩，对如今间谍电影过于认真的态度心怀怨念，于是将老派间谍片的精华元素注入《王牌特工：特工学院》，试图为间谍题材拨乱反正、固本清源。

 

《王牌特工》身上最为突出的老派间谍片气质，是反派的“浪漫主义精神”。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经典间谍片里的坏人们，都是一群脑洞大开的犯罪艺术家：跟詹姆斯·邦德作对的金手指，打算用核辐射污染美国联邦银行里储备的黄金；《海底城》里的大亨史登堡要同时干掉美国和前苏联；《太空城》里的邪恶组织建了一座太空堡垒；詹姆斯·柯本的《谍报飞龙》系列，第一部里的反派有一台能制造地震的机器，第二部里美容院老板想靠女性统治世界……这些坏人怎么看都像是一群嗨了的嬉皮士，抱着“胜固可喜，败亦欣然”的态度，纯粹为了追求趣味性而捣乱。

 

可是最近几年，受到急功近利的社会风气影响，坏人们一点也不浪漫了，开始干一些类似把军情六处连窝端掉（《007大破天幕危机》）、掩盖自己的犯罪证据（《谍影重重》系列）、用核弹制造恐怖袭击（《碟中谍4》）之类简单粗暴、在创意层面毫无追求的罪行。

 

对比之下，《王牌特工》里的大反派瓦伦丁的可贵之处就凸显出来了。同样是为了减少地球上的人口，按照当代坏人们这股急功近利的势力劲儿，无非是扔核弹、撒病毒这些省事的做法。但是，瓦伦丁选择用电子讯号影响脑波让人类自相残杀的办法，不过启动程序时需要自己的手掌始终按着，既有“品位”，又环保，还兼顾了娱乐性——可以通过卫星收看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群架直播。

 

找回零碎装备

 

除了坏人的浪漫主义精神，《王牌特工》还将把好人武装到牙齿的小零碎特工装备也找回来了。

 

这些藏在普通饰品里的间谍道具，是老派间谍的标准装备。不只是007有，同属六十年代明星间谍的弗林特（《谍报飞龙》）和精明先生（《糊涂侦探》）也有。弗林特靠一个有八十多种功能的打火机纵横天下，结果被人嘲笑“你们美国人就爱搞这些小玩意”；精明先生光是一双皮鞋，就能玩出无数花样。

 

可惜二十一世纪之后，以那三个著名的J.B——英国人詹姆斯·邦德，美国人杰森·伯恩和杰克·鲍威尔——为代表的间谍们，却都不再依赖这些小玩意，乐于把自己锻炼成不滞于物的人间“凶器”。

 

为了纠正这种拿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间谍人才当只有腱子肉的特种兵使用的不正之风，《王牌特工》祭出了暗藏利刃的牛津鞋、打火机炸弹、高压电戒指、发射飞镖的腕表等一系列通用的间谍经典道具，让它们配合主角冲锋陷阵。

 

特工的文明棍

 

这些道具里最为大放异彩的，是两样体现出绅士特工先进性和独特性的专属装备。

 

一是能当棍子使、能防弹，还能射击的多功能晴雨伞。

 

单纯从打人这个功能上来说，雨伞其实是文明棍的替代品。有人认为英国绅士之所以勇于“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人手一根文明棍，打架比较有底气。

 

《大侦探福尔摩斯》里裘德·洛扮演的华生就有这么一根文明棍，里面还藏着一把短剑。影片将它解释为荣退军人的标准装备。但是，文明棍的问题在于，即便其冠以“文明”之名，它武器属性还是赤裸裸地暴露在外。考虑到大英帝国的殖民地曾经遍及天下，前殖民地的各国人民仍然能从先辈的文章里瞻仰到洋鬼子或者假洋鬼子拿文明棍打人的风采，文明棍已经不适应时代。华生是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绅士，恰逢英国人到处打人的黄金时代，所以拿着这么一根棍子招摇过市还不奇怪，新一代的绅士就要用到更含蓄的武器了。在这种背景之下，隐藏杀机于无形又永不落伍的直柄雨伞，显然是最恰当的选择。

 

在影视作品里，英国的绅士特工用雨伞当武器可以上溯到——当然不是黄飞鸿——《复仇者》。《复仇者》跟漫威的“妇联”没什么关系，它是一出英剧，1961年开播，比首部007电影还要早上一年。八九十年代，《复仇者》和它的续集《三个侦探》曾在国内播出过，七零后或者年龄更大的观众对此应该还有印象。

 

《复仇者》的主人公是一对男女间谍组合，男的叫约翰·斯蒂德，总是穿着三件套的西装，戴着内嵌钢板的小圆礼帽，手里的雨伞也是武器。实际上，《王牌特工》里科林·费斯的角色，不管从装扮上来说，还是从英式冷幽默的作风上来说，都更像这位约翰·斯蒂德而非詹姆斯·邦德，当他拿雨伞打人的时候就更像了。

 

另一件绅士特工专属装备是被科林·费斯誉为“现代绅士的盔甲”的定制西装。杰森·伯恩、杰克·鲍威尔这样的美国特工虽然身手了得，可是让他们找地方去做这么一套既合身，又能穿着满地打滚，还保证不会让裤子开裆的西装，就未免强人所难了。

 

间谍夸张风没落

 

但是，如果我们把《王牌特工》的成功之处归结为它对经典间谍电影中核心元素的成功借鉴，并且因此认为间谍电影的风格将从新派向老派回流，就未免过于乐观了。

 

实际上，经典间谍电影中的夸张风格——不管是反派的作风还是那些奇技淫巧风格的小装备——的没落，自有原因。它们在电影特效技术相对落后的六七十年代，是间谍片中最吸引眼球的部分，但是随着特效技术的进步，在大场面越做越逼真，打斗场面也从原来磕磕绊绊的粗拳笨腿升级为赏心悦目的花拳绣腿，并最终进化到目前这种兼具真实和美感的境界的当口，夸张的风格就必须让位于偏写实的风格，从红花变成绿叶了。

 

所以在大环境下，《王牌特工》这样的电影也只适合偶一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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