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听说过丽莎·哈纳沃尔特（Lisa Hanawalt），你也很有可能看过她的作品。在网飞（Netflix）出品的《马男波杰克》的每一帧画面里，你都能看到她的作品，哈纳沃尔特是这部动画片的美术指导和制片人。她为帕特丽夏·洛克伍德（Patricia Lockwood）设计过新书封面，给《纽约时报》画过插图，还美化过Tegan and Sara乐队的吉他。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名获过奖的漫画家，常常用色彩丰富的拟人化动物来记录日常生活的幽默和恐怖（比如她的厕所漫画系列）。然而，《郊狼女孩》（Coyote Doggirl）这部作品却有一点不同。“我想找到一部以马为中心，有拟人狗角色的超现实西部作品，”2015年在XOXO音乐节上，她告诉听众，“但我找不到这样的作品，所以我自己创作了一部。”

几年来，她在各个项目的间隙时间创作这部作品，从没有料想到作品的篇幅会超过15页。“我觉得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会这么长，我可能会畏难。”她说。但是，她的第一本长篇绘本小说《郊狼女孩》终于面世了。

要想创作一部成功的讽刺作品，你常常需要热爱你所嘲弄的东西。《郊狼女孩》具有西部作品的一切元素，同时又颠覆了这一类型，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它以明亮粉色的郊狼女孩做主角，而不是约翰·韦恩之类的硬汉。郊狼女孩的形象一直是粉红色的，但并非一直是女性。“在一开始的时候这是个男性，然后我意识到，没有任何理由这个角色不能是个‘她’。”哈纳沃尔特说。在成长的过程中，她看过的大多数漫画和电影主角都是白人男性，“所以即使对我而言，很多时候改变角色（男性）的性别都是额外的一步，这有点可耻……白人男性总被认为是中立的，这很奇怪，因为我觉得他们不是中立的。”

尽管哈纳沃尔特自认为是一个女性主义者（“我觉得这个名词不应该引起争议——然而它确实很有争议”），她并不认为书里面以女性为主角就等于这是一本女性主义的书。“很多人拿起这本书马上就说：‘这是一本女性主义的书。这是一本关于女性主义的女性主义故事。’并不一定是这样啊，我觉得它只是一本从女性视角出发的书。”

她将《郊狼女孩》描述为一个“复仇幻想故事”：故事里的郊狼女孩在遭受袭击时将对方致残，因此被人追杀。“她遭到袭击——或者说差点被袭击——的那一幕并不性感。我觉得，有时候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类似场景时，这些场景往往充斥着性，女性的身体被展现成为某种被争夺的宝藏，”她说，“这有点恶心。”

尽管哈纳沃尔特有意于让女性掌控她们自己的叙事，但她从来不想让自己的作品变得说教。“我从来没想过要创作一部寓意十分清晰的露骨政治作品，我觉得作品始终应该有一些含混的地方。即便在这本书里，郊狼最终向坏人复仇。在她反击来袭的人时，那个场景很暴力。我不认为暴力是正确的答案，我觉得对而她言只是将事情复杂化了。”这本书的结尾原本是血流成河，但她做了淡化处理。“这样做能更好地展现我是谁，以及我对世界的看法，所以我做了改动。”

在逃离追杀者的过程中，郊狼受伤了，后来被北美原住民救起。在西部作品里，原住民通常是坏人角色；在这里，他们不仅是英雄，而且很有趣：在玩闹着算命时摆出故作神秘的姿势（“你最后会拥有一头长着紫色嘴唇的驴子”），或者假装一个仪式用的马脸面具是真的马。

“我一开始就不想将他们限定为某个特定的真实部落，”哈纳沃尔特说。她从平原印第安人和尤特族人那里汲取了灵感，但试图“尽力地将他们虚构处理”。但是她对这种做法越来越感到不安，便找了一个对相关问题很敏感的读者来审读《郊狼女孩》。她被告知说，这部作品很明显是在讽刺。然而她还是有所担忧，打算对于任何可能引起的冒犯承担全部责任。“自从开始创作这本书以来，对于如何表现原住民这个问题，我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她说，“现在我可能会采取不同的处理方法。”

哈纳沃尔特从2013年起开始在网上发布《郊狼女孩》的选段，在这一段时间里，世界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我觉得一切都越来越分裂了，”她说，“这真的很遗憾，因为我不想只给那些已经赞同我的人创作作品。我想要和尽可能多的人相连，触及到尽可能多的拥有普世感受的人。我并不觉得人们有那么迥异，尽管他们的信仰不同。真要说起来，我们想要的东西都差不多。我希望如此。”

关于狂野西部的很多内容都是浪漫的发明。哈纳沃尔特的合作者、喜剧演员亚当·康诺弗（Adam Conover，他从垃圾堆里拯救了《郊狼女孩》草稿）甚至在他消解迷思的节目《亚当毁掉一切》里，花了一整期的时间来讨论牛仔叙事里的仇女和种族主义。亚当站在一个外部的视角上批评这些叙事，而哈纳沃尔特从内部进行批评——创作她想要看到的西部作品。

她能够用打趣的方式创作，使用优雅的水彩，但是对这种老旧叙事模式的颠覆比她一开始所料想的要更为恰逢其时：现任的总统将美国的过去浪漫化，使用仇女的语言，意欲驱逐那些在传统西部片里遭摒弃的同一类人。但是《郊狼女孩》并非仅仅是在修正某一个作品类型里的根深蒂固、令人不适的意识形态负担，它向我们表明，挑战一个问题的过程要比固化这个问题更有趣，也更加色彩斑斓。

（翻译：李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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