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渤:焦虑努力,反而拍不出一出好戏

《一出好戏》有一种拽着自己头发拼命离地的吃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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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和硕

编辑 | 林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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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演技,黄渤还跟另一个词连在一起——高情商。对于一个知名的男演员,颜值的低度常常决定了情商的高度。

袁泉说,黄渤是打不死的小强。只要他在,东西就不会掉到地上。

在被捧为五十亿影帝的时候,黄渤摆摆手,说再过几年这就是个笑话。金马奖上他风趣,跟蔡康永交手也没落下风。

但这都不是他高情商的至高体现,直到总理不让他念稿,他丑颜莞尔,“好的,我不念稿子。不过背台词是我的专业”。

《人物》采访说,黄渤是一个从不失态的人,无论多大的酒局他都能清醒着出来,全班男生的衣服都被扒过,只有他能逃脱,把运动裤系成死扣。

不仅高情商,他还勤奋,一如既往地勤奋。

当年为了当歌手,他把电视上的迈克尔杰克逊和小虎队的舞蹈录下来挨个儿学。十年南下北上驻唱走穴,身边的伙伴全都火了,剩他自己依然勤奋。

表演进修班交作业,人家交一个作业,他爱迪生般交出了七个。

《疯狂的石头》里脸上的臭泥是真的,拍《斗牛》时跟一头牛真地同居了4个月,每天在山路上真地狂奔穿破了37双鞋。

他调侃自己,“演员有偶像派,有实力派,我属于第三种,体力派的”。

在这个为脸癫狂的世界,一个靠不上脸的人,勤奋、失败、漫无边际地依然勤奋,然后得到了体面,他还被生活打磨得那么有趣。

人到中年不如狗,谁能不爱黄渤,就像爱那个可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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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导演处女作《一出好戏》即便在电影层面差强人意,但从媒体到民众都自发进行了意义的深化,社会的探讨,把导演黄渤想说又没说清楚,讲了又没说明白的东西自行脑补出来,最后上升到导演的用心和野心,绝非一般演而优则导的圈钱之流。哪怕冲着这份努力,别管电影咋样都该买张票。

上一次出现如此的集体情怀,还是周星驰。

谁说中国观众境界低,格局小,这样一部电影都能抛开电影技法、逻辑硬伤、人物脸谱、类型混乱不谈,直接给予新进导演以宽厚仁慈的鼓励和嘉奖,这份胸怀气度足见我国电影是多么缺乏良心之作,也从另一个方面再度验证了黄渤的口碑在圈里圈外是何等之高。

不可否认这是一部良心之作,但良心之作只能证明花了良心,不等于好作品。

整部电影让人有种进退两难的尴尬。

你带着看社会寓言的预期,却总被突如其来的喜剧感瓦解了值得反思的成分。你做好了见证人性黑暗的准备,却发现一点不残酷还略带温暖。

一会儿是陨石坠落,无名孤岛,天降大鱼的架空故事,一会儿又被彩票、阶层、智能手机拉回了现实,虚虚实实,进进出出。这当然不是一场搞笑high片,但如果你把它当社会寓言去看,却发现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打打闹闹的过家家游戏。

有人说这是初为导演的通病,想讲的太多又无法驾驭。

《一出好戏》的问题不在于讲的太多,而在于太过全面的努力。

导演拍电影是因为内心肿胀,终究是要有极强的表达欲望和深切的个人感受,哪怕是偏执的。

《一出好戏》却更像是一个创业者逮到了一个好项目,没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却一定要做出来。

黄渤一如既往地勤奋,为了找这个小岛,他考察了日本、新西兰、澳大利亚、泰国众多岛屿。为把社会演变问题搞清楚,他请来了经济学、社会学各路专家。在一个荒凉闭塞的小岛上顶风冒雨拍了半年,又在机房里剪了一年。

电影,却依然有一种拽着自己头发拼命离地的吃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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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18年演员,黄渤从一个个导演身上学习如何做导演。

就像当年对着迈克尔杰克逊的动作挨个模仿般,管虎要求高,100分钟的电影拍了600分钟的素材,黄渤学到了死磕;宁浩以故事性见长,跌宕起伏快节奏剪切,黄渤耳濡目染;徐峥商业,知道市场需要什么,黄渤学会了调和。

只是技法好学,态度可学,个人表达却无从学习。一个有表达的导演戏里充满了个人色彩,管虎的残酷写实,宁浩的黑色幽默,娄烨的迷幻遐想。

《一出好戏》里却很难找到属于黄渤的特色。这个涵盖社会、经济、人性,意义颇广,多层解读的电影好像一个拼图,完整却失了锋芒,全面但少了偏颇。他可以是黄渤演出的一场戏,却很难看出一个用自己的方式讲故事的导演黄渤。

表演是模仿的艺术,表达却依靠对直觉的保护。

越是从外部拼命摄取,越是离发自内心的东西越来越远。当向外抓牢的努力成了一种习惯,就会越来越不信任直觉,而就是这点直觉,这点自信的穿透力才是一个导演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伍迪艾伦的混乱情史,昆汀对cult片的恶趣味,黑泽明脾气暴躁、嗜酒如命,王家卫随意任性,李安木讷坚持,作为艺术创造者,身上总有些格格不入,不容于世的东西,对于他们身边的人,那甚至是一种厮磨的缺陷。

黄渤温暖、诚恳、笑脸相迎、滴水不漏。

《一出好戏》依然温和,没有坏人,没有赢家,短暂的颠倒后一切又回到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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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发自心底的讲述欲,黄渤为啥要当导演?

当年黄渤做生意,陪客户喝大酒,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问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吗?后来成为明星,拍戏接通告,做着驾轻就熟的事,他又会问自己做这些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保持焦虑,也极度自省。

今年他45岁,拥有的一切都摆在了台面上。台面下,有人质疑他“三板斧”的演技。质疑那个擅长诠释底层疾苦,悍匪凶恶,小人物无奈的黄渤已经没有了更多新鲜的东西。

《记忆大师》中他演一位作家,据说因为太不出戏,此后圈里投资人看到跟他不匹配的角色,就都收紧了钱袋子。

他是达尔文主义的信奉者,相信适者生存,不进则退,他让自己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这当然是时下最值得被肯定的人生态度,但焦虑往往并不是创作的最好状态。

电影是造梦的艺术,如果创作者自己都飞不起来,那观众又如何在120分钟里逃离紧绷的现实。

“我不是醒得早,是基本没睡过去”。

黄渤,会成为一个好导演吗?

没有人知道。但人们希望他是。

底层的人们在自己造出的乌托邦里活的风生水起,当知道原有的世界依然存在,他们无限惶恐,那个朝思暮想的世界成了一座牢笼。

黄渤早已跳出了那个牢笼,他需要的是给自己建一个乌托邦,然后心安理得地活在里面,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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