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数次北极科考,博物学者段煦在《斯瓦尔巴密码》一书中希望告诉读者的是:北极并非没有荒无人烟的无人之境,也不是天寒地冻的“人间地狱”。在层层叠叠的冰川之间,有极端丰富的证据表明:这里是一片富有生命力的神奇之地。
提到北极,我们很难不想起铅灰沉重的天空、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川,以及宛如外星表面一样的地貌,这些特征向我们昭示:这是一片生命力匮乏的荒土。但同时,在北冰洋的浮冰群上,北极熊在静静等候着自己的猎物,岩石缝中会钻出一只又一只北极狐,冰原上甚至可以长出成片的罂粟和“酸菜”——即使平均植株高度只有几厘米,这些摇曳在烈风中的植物同样告诉我们:北极并不单调。
作为观看北极地区的窗口,位于欧亚大陆和北美大陆之间、北大西洋和北冰洋交汇处的斯瓦尔巴群岛(Svalbard)在科研和观光方面都具有极重要的地位。整个群岛总面积约为62700平方公里,其中主岛斯匹次卑尔根岛(Spitsbergen)就占据了一半以上的面积。1925年,中国在《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上签字,成为该条约的协约国。这意味着:只要承认该群岛的主权属于挪威,就可以自由出入该群岛,在遵守挪威法律的前提下从事生产和科研工作。因此,只要护照上有挪威王国的签证,那么仅需购买一张飞往朗伊尔城(斯瓦尔巴群岛首府)的机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前往斯瓦尔巴群岛进行探险。
《斯瓦尔巴密码》的作者、博物学者段煦戏称,这是“中国近代史上签订的为数不多的对我们自己还有点好处的条约”。也正是拜这一条约所赐,从2012年起,段煦得以多次进入斯瓦尔巴地区进行极地科考,经历了大约两年半时间,写就了《斯瓦尔巴密码》一书——由于常年在北极和南极地区科考,他的写作时间也非常有趣:从南美洲到南极需要穿越西风带,船上非常颠簸,难以进行科研工作,因此,他就“在大家都在吐的时候写作”;此外,从北京到斯瓦尔巴群岛长达三十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也是写作的良好机会。
这本书不仅是段煦在斯瓦尔巴群岛见闻的记述,也描述了当地的动物、植物、冰原地貌和历史人文遗迹。经化学工业出版社授权,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从新近出版的《斯瓦尔巴密码:段煦北极博物笔记》中节选了部分内容,以飨读者。
告别斯瓦尔巴群岛北部最后的一小片儿陆地——七岛群岛以后,再向北,大船就一头冲进了北冰洋终年不化的冰海。这里,蓝天不见了,代之以铅色的阴云和每日晨起能覆盖住一切的浓雾。阴云密布和浓雾笼罩是北冰洋最喜欢做的两件事。行经与此的抗冰船在浓雾里靠着雷达和天上的卫星不紧不慢地沉着航行。在接近北纬81°的时候,它开始“颤抖”,并且“颤抖”的频率越来越高,从每小时几次,到每分钟一次,伴随着“颤抖”,还可以清晰地听见从船头甲板传来的“哐——哐——”巨响,这就是所谓的“破冰”——船头撞开冰块的声音。
一整天都在冰海里航行,从一睁眼,就是浮冰,无边无际的浮冰,时而连成一片,时而闪开一条灰色的水道。驾驶室的显示器上,大船在电子海图上留下了一片乱七八糟的航程,简直就像孩子在一张废纸上漫无目的地瞎画。但,此时,从船长到船员,一个个,谁也不说话,除了舵手,都拿着望远镜,透过180°视野的玻璃窗目不转睛地搜索。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冰。” 一名欧洲船员放下望远镜,用英语喃喃地念叨,揉了揉仿佛即将“雪盲”的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又是好长时间的沉寂。已经搜寻了将近20个小时了,仍旧一无所获,几千吨的钢铁巨轮就这么在冰海里转悠,耗费着宝贵的燃油。船长——那个俄罗斯大胡子,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终于宣布:“谁第一个发现目标,就让谁来开我珍藏的那瓶好酒!他自己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乌拉——”一阵欢呼之后,紧接着又是令人乏味的、无边无际的沉静。
“我好像看见一个黄白色的小点儿在那边移动,移动得很快,一下又看不到了。”一上午都和我趴在窗前观察的同班——我国著名鱼类学家张春光研究员小声儿地对我说。
“那咱们赶紧告诉船长向那边开呀!” 我说。
“不行,太远了,开过去恐怕也跑了。” 他摇了摇头说。
又过了一阵,一名欧洲船员从窗口缓步走到舵手身边,指了指斜前方的一片浮冰群,舵手“哦哦”两声。船头开始向他手指的方向偏转,轮机的轰鸣声渐渐减弱,看来船开始减速了。他到底看见了什么?窗口的人们开始议论,并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指去,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不尽的冰块和起伏的冰山。这时,他再次来到窗口,小声地说“已经可以用眼睛看到了”,人们再次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还是只有浮冰。
“很小的一点,有点发黄……” 根据他的指点,再度望去,啊,看到了,一个炼乳色的小点静静地趴在浮冰上。“熊!” “ Polar Bear!”“Белый медведь!”尽管语言不同,但都传达出一个意思:我们找到了北极真正的主人——北极熊!
大船小心地撞开浮冰,缓慢地,似乎能感受到它踮着脚尖儿般地在海上行走。炼乳色的小点儿越来越大,渐渐能看到黑色的鼻子和眼睛了。对于庞然巨轮的临近,炼乳色的小点儿开始不安起来。它抬起前脚,而后抬起后脚,站起身来,弓着背,朝着驶向自己的庞然巨轮摇晃着脑袋。
以往在国内观察野生哺乳动物,不是远远地对望,就是一不留神转瞬即逝,而在这里看大熊,却可以离得很近,看得很久,其原因是,它们是这里的主人,位于食物链的最顶端,这里一切会动的东西,包括人,都是可以吃下肚去的。因此,对于人,它们在心理上是不怕的,同时也是很少见到人的缘故,它们对人充满着强烈的好奇心。对于感兴趣的事物,它们总是先扬起头,伸长脖子,鼻孔一翕一张地嗅个不停……在鼻子收集信息的同时,一双乌溜的小眼睛紧盯着我们瞅,先是站在那里与我们对视,然后改换角度,但左右每侧绝不超过四步,并总与大船保持 80 米左右的距离,不越雷池一步。
待眼睛、鼻子的信息都收集够了,就开始用行为来试探对方,这一点很像四岁以前的小孩儿,如果他对你感兴趣,会仔细观察你,如果你无动于衷,他会在你面前摆各种姿势,如走来走去、拍手、跺脚、念儿歌,甚至用在地上打滚儿的方式来试图吸引你对他的注意。大熊也是如此,它突然向前跑几步,然后突然止步;再突然回身向侧方走几步,这时已经到了浮冰的边缘,前方是水,有一小段大概有十几米的“海峡”,与对面一块浮冰相隔。它转过头看了看大船,然后起身,一躬背,向对岸跳去,由于“海峡”比预想的宽,前半截身子趴在了浮冰上,后半截身子仍旧掉到了水里,它很利索地爬上来,满不在乎地抖出一圈儿漂亮的水花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互联网上就流传开一个经典问题——“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撩起了人们的无尽“瞎想”——“因为北极还没有修机场,北极熊太懒,不想走到南极”;“毛多,塞牙”;“看着害怕,远看光溜溜的,哪知道走近一看还有毛。心里想:这啥东西啊,怕是吃不得吧”;“嘴不够长”;“北极的企鹅进化成了北极熊”;“它们相爱了”……
人家也问我这问题,我说:北极熊吃企鹅?它吃过啊,怎会不吃呢?吃的可美呢,只是你没缘分看见罢了。
这并不是痴人在说梦!
说到北极熊吃企鹅的问题,还得从北极上的企鹅谈起。500多年前,欧洲的早期航海家们,在北极附近的一些岛屿上,发现了一种从后面看是黑色、从前面看是白色的大鸟,这鸟有两只小小的、不会飞的翅膀,身高将近一米,长得很胖,走路的时候一摇一摆,下坡的时候一蹦一跳,真是可爱极了。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北冰洋周围那些平坦得像鸡蛋饼样的岛屿上。实际上北极这些平坦岛屿,仿佛就是为它们量身定做的一般,这些岛上根本不适合那些会飞的海鸟栖息,因为会飞的海鸟在起飞时需要借助上升气流,所以它们一般选择有悬崖峭壁的岛屿。没有了那些恼人的家伙的竞争,不会飞的海鸟便占领了这里。实际上它们也根本不用飞,它们个个都是游泳高手,北冰洋里丰富的小鱼小虾就足够他们果腹的了。人们把这种动物称为“penguin”,这个名字在它的拉丁学名“Pinguinus impennis” 中还有所保留。
后来,航海家们又来到了南极海,在一些岛屿,居然又看到了“他们所熟悉的北极动物”——“从后面看是黑色、从前面看是白色的大鸟,有两只小小的、不会飞的翅膀,身高将近一米,长得很胖,走路的时候一摇一摆,下坡的时候一蹦一跳,真是可爱极了。”penguin!penguin!人们欢呼着,以为这种滑稽的动物分布在地球的两端。其实,这两种鸟,一丁点儿亲缘关系也没有。
可就在人们在南极欢呼着发现 penguin 的时候,北极的 penguin 却迎来了它们的灾难。在艰苦的北冰洋上,船员们很快就发现 penguin 实际上是一种经济实惠、随时随地可获取的资源,它们不会飞,还傻傻的,很容易就能大群大群地赶进舢板或屠宰场,于是晚餐就能有大锅大锅肥美的炖肉吃。由于 penguin 体内富含油脂,直接把它投入火塘,也是很不错的染料。所以用 penguin 煮 penguin 成为了当时的一道海上美式。
当船员们在寒冷的基地一边烤着 penguin 火,一边大嚼 penguin 肉的时候,旧大陆上的博物馆和贵族也在大肆收集者这种珍奇异鸟的标本。结果是,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1844年初夏的一天,在冰岛附近的一座小岛上,三个为了获取高额赏金而到此搜寻标本的猎人,向我们星球上最后一对正在孵蛋的北极 penguin 头上抡起大棒……最后一只鸟蛋由于上边有裂缝,不能被做成标本,也被当场击碎。
自此,penguin 的名字正式让给,也只能如此正式地让给南极的伙伴,penguin 翻译成中文就是“企鹅”。而货真价实的 penguin——那些消失的北极大鸟,后来被译作大海雀。
北极熊是北极的老大,老大的主食是海豹,可老大,也有选择副食的权利!其实,在北极老大的菜单上,除了主食外,还有鸟、鱼、海藻、浆果,甚至还有臭豆腐味儿的发酵食品——腐肉。没错,在200多年前,“企鹅”,确实是北极熊的食物。
朗伊尔教堂 在朗伊尔城东侧的山坡上,不大,却是完美的一处文化荟萃之所,每周日上午做礼拜的时候免费开放。要尊重当地的宗教习惯,进去先拖鞋,再脱外衣挂在楼下的衣帽间,轻声上楼可见一间宽敞的礼拜堂。最里边是神坛,正前方是耶稣基督的壁画,还有蜡台等器皿,靠外是几排椅子,为小镇上的教徒听经之所,牧师讲经的时候,会给每个人发一本圣经,完事再放回去。讲经的时候有时还唱歌,很动听。靠外屋陈列着许多自然产物,有当地的煤、铁矿石、北极熊的标本、海洋动物化石标本等,像个小型的博物馆。再靠外是一个小图书馆,随手可以拿到书籍和杂志,也是看完之后记得放回原位。小教堂明亮、干净、整洁、温暖、安静。
斯瓦尔巴大学中心 就在斯瓦尔巴博物馆的隔壁,与博物馆同属意见很怪的大建筑里,外观像个外星人的飞船。这里提前预约的话,是可以参观的,但不能容纳太多人进去。里面有各种教室、实验室和一件大报告厅,最棒的是这里向各国极地科研人员提供枪械、科学探险装备及部分仪器设备等。虽然学校的名字叫大学中心,但没有本科,这其实是一家研究生院,主要开辟与极地有关的生物、环境、地址等方面的课程,据说还曾经培养过我国藏族同胞。想知道一共有多少学生上课,全身简单,数一数门口鞋柜里有多少双鞋就行了。
世界最北邮局 在新奥尔松,不只卖信封、邮票、明信片,也卖各种北极特色的毛绒玩具、冰箱贴、小摆件等旅游纪念品。门外有桌子,可以坐下来写信封,然后塞进门口的邮筒里。
伤心海峡 在斯匹次卑尔根岛东北海岸。在17世纪时,捕鲸者偶然发现这里是“能踩着鲸背跳过海峡”的捕鲸圣地。每年有大量的捕鲸船来到这里,同时,极地捕鲸也是一项充满凶险的工作,不少船员、水手长眠于此,因此得名伤心海峡。峡湾西侧有捕鲸人墓地,皑皑白雪散落其间,供人凭吊,同时,这里也是一处旧战场。
欧亚大陆的森林漂木 在伤心海峡捕鲸人墓地的山脚下,海滩非常宽阔,堆积着不少巨大的原木,随北冰洋的洋流从沿海的欧亚大陆北部亚寒带针叶林漂来,就这么一直放在原地千百年。海滩上还有一座小屋,那是猎人们就地取材,以漂木为原材料在此建立的狩猎避难所,一百多年来竟然没有被风和北极熊摧毁。
鸟歌山 在斯匹次卑尔根岛的西侧,一处靠海的山坡上,有一个冰碛堆,由偏黄和偏灰色的两种岩石组成,这些石块之间的缝隙和空洞,被侏海雀常年当做巢穴。由于该地区气候适宜,地形复杂,以至于数以万计的侏海雀都选择这里为繁殖地。侏海雀喜欢集群在巢区周围飞鸣,类似于簧片乐器的奏鸣声,遂被探险者命名为“鸟歌山”,即听鸟唱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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