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机构早就注意到了三名嫌犯,还实施过一段时间的监控,但最终并没有采取有效措施,其中一名嫌犯甚至因此找到机会,近身接触过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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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9日,深受创伤的巴黎城内在不同方位发生的两起人质劫持事件血腥收场,意味着人们的注意力现在将转移到对法国政府越来越大的质疑上:尽管法国警方和情报机关对他们十分了解,几名圣战分子——也有可能存在一个规模更大的同谋网络——依然避开了监控,最终成功地执行了猖狂的袭击,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1月7日上午,法国讽刺性刊物《查理周刊》编辑部遭遇袭击,12人丧生。这起事件本身就表明,法国安全和情报部门的工作出现了重大问题。此后,当局确认,之前就已经知道,袭击事件中的两名嫌疑人、赛义德·库阿希和谢里夫·库阿希兄弟(Saïd and Chérif Kouachi)与也门的基地组织(al-Qaida)有关联。此时,问题的严重性进一步凸显出来。
紧接着到了1月9日,甚至在警方已经将库阿希兄弟逼进了巴黎东北部郊区的一间印刷厂之际,另一名激进分子、一直跟库阿希兄弟有联系的阿米蒂·库利巴利(Amedy Coulibaly)却冲进了巴黎一家犹太商店,同时还威胁称,如果警方逮捕库阿希兄弟,他就杀害人质。
“显然存在失误,”法国首相曼努埃尔·瓦尔斯(Manuel Valls)1月9日接受法国电视台采访时表示,“17个人遇害,意味着一定是出了疏漏。”
一名美国官员谈及法国未能识破这起阴谋时称,法国情报机关和执法机构在赛义德·库阿希从也门回国后曾经对库阿希兄弟中的一人或两人同时实施过监控,但后来却放松,甚至完全放弃了监控,把注意力的焦点转移到了被认为是更大威胁的目标上。
这位官员说:“他们都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法国政府也注意过他们一段时间。”为了避免使这个敏感的情报工作问题进一步复杂化,这位官员要求匿名。“然而,在某个时候,他们调整了资源的调配。他们转换了目标。”
这位官员承认,2009年圣诞节,挫败基地组织计划炸毁一架客机的图谋之后,美国谍报人员加强了对出入也门的西方人、尤其是年轻男子的追踪监视。
但这位官员称,美国把对库阿希兄弟及其他法国公民在法国境内的监控工作留给了法国的安全机构。
法国境内的基地组织成员人数持续快速增加也许是造成这次失误的原因之一。法国已有1000名-2000名公民曾经前往叙利亚、伊拉克参战,其中约有200人返回国内,导致监控工作开始变得不堪承受。
随着《查理周刊》遭受袭击,法国情报机构将开始面临质疑。
法国情报机构此前就知道,因为对先知穆罕默德世俗性的处理手法,这份走讽刺路线的报纸及其编辑人员一直是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通过其宣传刊物《激励》(Inspire)公开点名的打击目标。
情报人员还曾经认定,赛义德·库阿希和谢里夫·库阿希兄弟俩此前也卷入过涉及圣战的活动,谢里夫2008年还曾经因此被判定有罪。另外,调查人员还发现,谢里夫曾经参与一起阴谋,企图协助一名因1995年巴黎地铁站爆炸案获刑的伊斯兰教激进分子越狱,而据法国媒体报道,阿米蒂·库利巴利也与该案有牵连。
三名犯罪嫌疑人的具体情况以及他们是否协同作案仍然存在着许多谜团。但无论是靠自己,还是通过与美国之间密切情报合作,法国显然已经知道或者说应该已经知道,赛义德曾在2011年前往也门。
根据1月9日的报道,赛义德曾与美国出生的安瓦尔·奥拉基(Anwaral-Awlaki)会面,后者是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的成员及宣传者,后来死于美国发动的无人机袭击。
安全部门官员及其他知情人士透露,赛义德的也门之行从2009年至少一直延续到了2012年。
记者穆罕默德·基布西(Mohammed Al-Kibsi)称2010年1月曾经在也门首都萨那见到过赛义德。那时,基布西正在撰写一篇有关奥马尔·法鲁克·阿卜杜勒穆塔拉(Umar Farouk Abdulmutallab)的文章,后者2009年圣诞节曾经企图炸毁一架飞往美国底特律的客机。情报人员认定,这起阴谋的幕后指使人就是安瓦尔·奥拉基。
基布西称,他在寻找阿卜杜勒穆塔拉住所的路上偶然遇见了正与一帮孩子踢球的赛义德·库阿希。库阿希说阿卜杜勒穆塔拉是他的朋友:他们在那起爆炸未遂事件发生之前的几个月曾经在一起住过一两个星期;他们都在萨那阿拉伯语学院(Sanaa Institute for Arabic Language)学习阿拉伯语;他们还在当地同一间清真寺朝拜。
基布西说,库阿希“很友好”,说话时混杂着英语和法语。他还补充说,他在萨那老城另一间阿拉伯语学院的不同场合至少见过赛义德两次。
目前还无法马上判断,库阿希是否曾经在阿勒依曼大学(Al-Iman University)学习过。这所大学是一个极端保守的宗教中心,与阿卜杜勒穆塔拉参加的激进分子团体有关联。
情报分析人士1月9日称,也门一直是美国、而不是法国的关注重点,监控库阿希兄弟和库利巴利可能因此被放到了不那么优先的位置。
实际上,据法国报纸《巴黎人日报》(Le Parisien)报道,库利巴利2009年7月还曾经接受过时任法国总统尼古拉斯·萨科齐(Nicolas Sarkozy)的会见。当时是一场促进青年就业的媒体活动,而库利巴利等九人此前曾经参加过一个职业培训项目。目前,这些人在巴黎郊外的一间可口可乐工厂工作。
“我很高兴能见到总统,”会见前他曾经这样告诉一位记者,“我不知道我该跟他说什么。就先说声‘早上好’吧!”
法国政府公布了库利巴利及其同伴——26岁的哈亚·布美迪安(Hayat Boumeddiene)的照片,但并不清楚布美迪安目前的情况,也不知道她与这个团伙的关系有多深。
1月9日当天,甚至就在库阿希兄弟与警方对峙的地点几英里外,在谢里夫曾经住过的热纳维利埃郊区,当地居民说曾经见过一名男子。此人从外表看似乎是一名虔诚、严肃的穆斯林,不止是否可以看成是暗示极端主义的迹象。
热纳维利埃清真寺教长穆罕默德·贝纳利(Mohammed Benali)说,谢里夫·库阿希不常来,人很有礼貌,脸上刮得干干净净,穿牛仔裤,看不出什么激进的迹象——“除了有一次发生的事情”。法国最近一次选举期间,清真寺的阿訇曾经拿出某个周五礼拜活动的祷告时间来宣传投票的重要性,结果谢里夫在祷告厅里突然站起来,争辩说投票不符合伊斯兰教的精神。
“我们的安保人员把他请了出去,”贝纳利说,“他们努力平复他的情绪,要求他尊重我们的寺院和寺里的其他人。”
附近一些商店的店老板们说谢里夫·库阿希是他们的常客,他们普遍认为他是一个严肃的穆斯林。面包店的老板说,每次谢里夫走进店里,他妻子都会站在玻璃门外等着。
与谢里夫同住一栋公寓楼的人们则形容住在四层的谢里夫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楼里的电梯经常罢工,他常常帮女士把购物袋提上楼。有些邻居说见过谢里夫的妻子,用面纱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还有些则说,他们以为谢里夫自己一个人住。
“我一直以为他是单身,”一位和其他人一样不愿透露身份的24岁女性说,“他总是独来独往。我只见过一次他和朋友在一起。”
法国政府部门面临的最基本的质疑在于,为什么没有对这三名男子采取更积极的监控措施,为什么《查理周刊》没有得到更好的保护。
前法国政府官员、独立战略研究基金会(Foundation for Strategic Research)负责人卡米拉·格兰德(Camille Grand)说:“我们的困难是,尽管法国境内激进的穆斯林人数可能并没有那么多,但其实也够多了,很难盯住每一个背景可疑的人。”
她补充说:“人那么多,监听他们的电话、监视他们的活动情况是一回事,但要对每一个人都实施全天候的跟踪监控,或者甚至只是监听他们全部的电话内容,都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法国恐怖主义分析中心(French Center for Analysis of Terrorism)负责人让-夏尔·布里萨尔(Jean-Charles Brisard)赞赏法国安全机构应对危机时的表现,并表示,目前警方及安全人员完全就是人手不足,没办法对每一个进过监狱的人进行全面的监控。
“就是一个资源问题,”布里萨尔说,“全天24小时跟踪一个人至少需要动用20个人。更何况不可能去监控每一个人,从法律上也不可能。”
他还说,法国政府曾经监控过谢里夫·库阿希一段时间,但之后判定这个人不构成威胁,或者说是威胁性较低,就优先监控其他的目标了。
“我们人手不够,”一位参与了搜查谢里夫·库阿希在热纳维利埃郊区住所的官员说,“想要更好地保卫这座城市,我们的人手得增加到现在的三倍。”
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1月9日发表了电视讲话——当时警方与两组嫌犯的对峙还没有结束——以求安抚民众,还前往法国内政部(the Interior Ministry)监督警方的行动。
法国国内本来就认为奥朗德软弱、优柔寡断,如今一连串的袭击事件更令他雪上加霜。更重要的是,法国国内还可能面临严重的问题。法国至今仍然在追捕穆罕默德·默拉(Mohammed Merah)。2012年,尽管法国警方及情报机构早就注意到了他,他仍然在法国西南部杀害了7人,声称自己是在代表基地组织采取行动。
后来的情况显示:默拉曾经前往阿富汗,而美国方面曾经向法国发出过警报,但法国政府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这被视为法国执行上的失误。
前反恐治安官让-路易·布吕吉埃(Jean-Louis Bruguière)在2005年谢里夫·库阿希被捕时就认识他。这位会见过几百名圣战狂热者的前总统反恐顾问说,政府不可能追踪每一个有嫌疑的人:“不可能让警察一个个地去盯梢。”
他说,法国现在可能会对反恐行动进行一些重大的调整,但他认为不能操之过急。“这件事需要时间,我们需要确保成功。”
(译者: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