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杨女士前几年在大连开发区买了套房子，今年想卖了回北京买，结果一直卖不出去，甚至把买价降低了20万也鲜有人问津。她无奈地感叹说，日本人都走了，房子也不好卖了。

杨女士的个人经历，在外商直接投资（FDI）数据中得到了一定的印证，但从长期来看，FDI的下降对中国经济是好是坏，仍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据中国商务部18日公布的数据，今年1月~10月中国实际使用外资金额958.8亿美元，同比下降1.2%。其中日本直接投资为36.9亿美元，同比下降42.9%。

7月份以来，中国实际使用外资金额一直呈现累计同比下降态势。这也是自去年3月份至今，外商直接投资累计同比首次出现四连降。

其实不止是日本，其他国家和地区似乎也在减少对华投资。1月~10月美国和欧盟28国对华投资分别为23.2亿美元和53.8亿美元，分别下降23.8%和16.2%。

中国美国商会今年4月份的一份调查报告说，27%的在华美国企业表示在未来一年没有增加投资的计划，此比例高于去年的16%。

欧盟企业也在缩减在华业务规模。中国欧盟商会今年5月份发布的一项商业信心调查显示：只有57%的受访企业计划扩张现有中国业务，与一年前的86%相比大幅下降。另外，2013财年大约只有21%的企业表示选择中国为首选投资目的地，而两年前这一比例为33%。

中国今年以来越来越严峻的监管环境和法律环境也许是外国企业打算减少投资的原因之一。另外，中国作为低成本国家的优势正在逐渐消失，一些企业开始整合分公司，逐步向成本较低、说英语的国家转移。

中国经济开始放缓也在逐渐侵蚀公司的利润。上述中国欧盟商会的商业信心调查还显示，受调查欧盟企业中盈利企业的比例逐年下降，从2010财年的74%下降到了2013财年的63%。

中国外商直接投资的减少主要是受到制造业FDI减少的影响。1月~10月制造业实际使用外资金额325.2亿美元，同比下降15.1%，在全国总量中的比重为33.9%。而另一方面，1月~10月服务业实际使用外资金额531.2亿美元，同比增长6.6%，在全国总量中的比重为55.4%，其中分销服务业、运输服务业实际使用外资规模较大，分别为66.3亿美元、32.2亿美元。

2009年以来，制造业FDI的比重最高时曾达到59%，之后开始逐步下降；不仅是占比下降，制造业实际使用外资金额也在不断减少。

制造业FDI的减少对于中国而言也许是件好事。理论上，一个国家之所以要吸引外资，是因为国内缺乏资金和技术，需要用吸引来的外资来进口设备和技术，从而带来经常项目逆差和资本项目顺差。但此前中国吸引外资主要是来中国投资建厂以发展出口，典型的例子就是加工贸易，因此制造业FDI所占比重就比较大。中国的贸易顺差90%以上来自加工贸易，而外商投资企业在加工贸易顺差中的比重在80%左右，这意味着中国的贸易顺差70%以上都是由外商投资企业创造的。

此类投资的增长，中国收获的只是GDP和外汇储备的高速增长，因此而获得的技术好处却并不明显。根据北京大学平新乔教授等2007年的研究，中国吸引外资后确实出让了本土市场份额，但除了来自港澳台的外资以外，外资在技术外溢方面并无多少显著的证据，倒是发现吸引外资不利于中国本土企业通过研发缩小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

因此，制造业FDI的减少，或许有助于缓解国际收支失衡和提高本土企业竞争力，提高它们自身的技术创新能力，从而增强竞争力。

但对于想卖房的杨女士而言，外商直接投资减少可能却不是件好事，日本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两位学者的研究认为，外商投资减少可能对中国制造业有利，但对中国整体经济却不利。

这两位学者使用动态一般均衡模型模拟了日本直接投资减少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该研究发现，日本企业对华直接投资的减少会使中国许多制造行业受益，特别是纺织、服装和电子设备业，会增加它们的产出，而且日本企业收缩越多，中国同类企业增长就越多。但随着制造业的扩张，中国服务行业将会随之萎缩。服务行业在中国非制造业领域所占比重达到了28%，服务行业的任何变动对于整个非制造业意义都很重大。

结合制造业和非制造业的情况，论文发现，随着日本对华直接投资的减少，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将因此下降，而且受服务行业收缩的影响，还会带来福利水平的降低和工资的减少。中国在服务业上的损失将超过制造业增长带来的福利。因此总体而言，日本直接投资的减少对中国而言仍是弊大于利。

但该论文研究的更多是基于日本的制造业FDI下降的影响，如果未来FDI更多集中在不可贸易的服务业，或将减少上述服务业收缩的影响。

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沈丹阳在18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无论是美国还是其他的国家，要扩大对华投资，今后很重要的投向可能是更多的转向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这不仅将有利于缓解中国制造业的产能过剩，也将助推产业升级和技术创新，因此制造业FDI下降导致的整体FDI下降，从长期来看不必过于担忧，这反倒是中国经济结构调整的积极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