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沉寂了数月，宋卫平想要回自己的绿城。

10月底11月初。杭州城迎来多变的天气，最低已达8度。对于这座城市来说，这样的天气，已堪料峭。

宋卫平像是绿城客户心中的太阳。一条宋卫平回归绿城的消息，让他们感受到了温暖。当成千上万的客户等待入住绿城的房子时，他们相信，宋卫平送给他们的是关于品质、关于生活的诠释。

10月29日下午，认证为“北京时间传媒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中国地产官方微博称，宋卫平重回绿城大局已定。该微博引用知情人士话称，宋卫平重回绿城事宜正在协商，最终走向未定。

此后，微信朋友圈都是宋卫平重返绿城的消息，无论真假，全当了真的来处理。但是两家上市公司至今没有发布公告做实传闻。

今年5月22日晚间，融创发布关于收购绿城的公告显示，融创以约50.6亿元代价收购绿城24.313%的股份。交易完成后，融创将与九龙仓并列绿城第一大股东，而原先绿城持股第一的宋卫平家族股份减少至10.53%，且从明年3月1日起，宋卫平将由绿城中国董事会联席主席改任为董事会名誉主席，新的董事会主席将由融创中国董事长孙宏斌担任。

无数人将宋卫平放在神坛歌颂，甚至潸然泪下。

不过数月，宋卫平改变了主意。

宋卫平对媒体说，他重回绿城原因有三：首先是他本人接到大量业主投诉，主要是质量问题，比如青岛项目；再次，诸多业主对失去宋卫平的绿城表示担忧。第三，双方（融、绿，或孙、宋）在做事和考虑问题方面，有诸多不同之处。

但是这些难道真的是宋卫平重返绿城的真实理由吗？

在商界，这样的戏剧变化并不多见。我曾听到多位接近宋卫平、了解绿城的人士说，才卖了没有几天，他就在后悔了。而且转述者称，他后悔得要死。

人们以为，宋卫平会把心思放在他另起的炉灶蓝城之上——一个养老地产项目。但是，无论蓝城构想多么宏大，终是无法容纳宋卫平的所在……

二

与宋卫平内心思潮的反复一样，中国楼市政策的变化也令人难心捉摸。

进入2014年，中国楼市进入冰封期。以杭州为例，库存量达到14万套。如果你在杭州任何一家地产中介公司或者楼盘看过房，留过电话号码，那么，今年以来，你收到的房屋销售电话将会不计其数。其中，来自绿城旗下楼盘更不在少数。

在杭州城西，一个别墅楼盘的置业顾问无奈地说，因为绿城卖给融创后，许多楼盘降价，附近的别墅也降了价，他们也不得不降价以对。而在富庶的浙江，豪华别墅被认为并不缺市场购买者。

过去，以品质为导向的宋卫平，是从不会随波逐流与人打价格战的。在他的住处，他以帝王般的姿态露出对价格战的极其厌烦情绪。

然而，在中国，以理性思考的地产商，并不会收获好的结果。市场的调控本身具有难以言说的盲目性，甚至于对市场的破坏性。

在几轮楼市调控中，坚持品质从不降价的绿城是市场的另类，对抗着“世俗”。当然，在中国享受品质仍然是第二位的，无论任何一个商品，物美价廉才是王道。其实，大家都非常明白，在残酷的市场调控中，宋卫平受尽煎熬——绿城畸高的负债率便是这种煎熬无以复加的外向。但每一次市场紧绷之时，都会迎来政策松绑的曙光。

5月17日，宋卫平在一封公开信上说：“……何况，那些超强度的工作量，那些心血和理念并没有让绿城在行业的惨淡中得以幸免。这些年，只看到越来越多的绑缚，未能有喘息之机。3天前我去无锡，6年前绿城拿的地，如今盖起了当地出类拔萃的好房子，价格也不贵，但被限制的客户太多，成了难以消化的库存。”

这封写给员工和朋友的公开信，把宋卫平的无奈之情彻底揭示出来。

然而，市场跟宋卫平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曾经多次从宏观调控危机中出走的宋卫平，并不相信自己的幸运在2014年会重来。上半年，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楼市的调控有松动的特征。新一届政府高层甚至没有表达过对房地产市场的看法。房地产市场，升起了一股自生自灭的死亡雾霭。

宋卫平作出了此时或是最好的决定——卖掉绿城。但是，9月底，限贷、限购松绑政策全速放开，像一柄利剑迅速撕开了冰封的楼市。仅松绑后的首月，杭州楼市成交量就达13000套，为近几年历史高位。

宋卫平的理性被楼市解禁新政嘲弄得底朝天。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会激发出一个人强烈的复仇欲望。

复仇，最好的方式就是回购绿城。

三

“以我本心，并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一个理想主义者在未竟的事业面前，离开是最大的痛苦。56岁的宋卫平初心不老，那个经历过时代无情洗礼的人，说放弃，无异于要了他的半条命。

当宋卫平正在说服自己，离开绿城是一种解脱，是一个最好抉择的时候，原来有意相中绿城足球的同城马云，竟在广东借酒乱性，与恒大许加印联姻，入股了恒大足球。消息传来，宋卫平心如刀绞。短短几天内，他两次受辱，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将被狠狠地踹下自己的战马。

宋卫平非理性地公开骂马云：重利忘义，嫌贫爱富。并表示将删除“来往”——这款马云曾一度非常渴望获得如微信一般成功的社交产品——现是阿里身上的一个伤疤——宋以此试图刺痛马云，但后者已无意回应。

在商界，胜者为王，已是千百年来的真理。被贴上失败者标签的人，无论他曾经获得多少荣耀，都没有资格谈论尊严。尤其是，对于一位深谙中国历史道德伦理的人来说，失去尊严意味着什么是再清楚不过了。

绿城是维系着宋卫平尊严的权杖。宋卫平终于扣动了复仇的扳机。

我们不想追问，宋卫平杀回马枪在道义上的正义性。有消息说，孙宏斌已经愿意平静交权。

“股权转让的决定，首先来自于退休的需要。不是我，是我的兄长、同学寿柏年。他今年已过花甲。绿城二十年，他担任重要角色，让绿城上市，扶公司过调控关，在资金线上呕心沥血。那是真正的呕心沥血，去年路演回来，他胃出血，1500CC……不下火线，他就要继续面对超强度的工作量。”宋卫平曾为自己的退出找到了一条很好的理由：重情重义，与兄弟共进步。当宋卫平重回绿城时，他已经失去了寿柏年，后者将不再出山，不再成为宋卫平复仇路上的生死兄弟。

了解绿城的人都知道，寿柏年在绿城的发展史上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在绿城艰难时局下，正是寿柏年保驾护行，才让绿城在汹涌的大海里沉没。

可以说，绿城早已不是宋卫平一个人的城。如果说，宋卫平是绿城的魂，那么寿柏年就是绿城的魄。魂魄或相离，元神将不存。

其实，宋卫平短暂的离开，已让绿城灵魂出窍——绿城已是一座回不去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