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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想一下，如果你和身边人定期会无条件从政府手中获得一笔同等数额的现金，结果会怎样？这种带有强烈乌托邦色彩的“无条件基本收入”（Unconditional Basic Income，UBI）构想最近颇有从小众走向主流之势。在北欧，芬兰从政府层面进行了实验；在美国加州，硅谷大佬出资组建了两项类似的项目；在印度，政府正在考虑实施这项政策；在肯尼亚农村，非营利组织GiveDirectly正在进行这样的尝试。

“无条件基本收入”的愿景非常美好——消除贫困、全民共享福利，以及赋予劳动者尤其是穷人自由选择权等等，但在批评者眼中，它同时有一个潜在的“致命”弱点：人们可能因此不愿意工作，从而导致就业减少，以致经济萎靡。

目前芬兰和硅谷等UBI实验项目还没有结束，不过在美国阿拉斯加州，一项已经施行了几十年的石油永久基金项目有了可量化的结果。尽管该项目不能完全符合“无条件基本收入”倡导者的设想，但它满足了几个关键要求——不附加任何条件、全民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获得同等数额返现，而且规模和惠及人群庞大，因此足以用来考察“无条件基本收入”对就业乃至经济的影响。

研究人员的结论是：全民无差别发放现金没有打击就业意愿，实际上，这笔分红整体上“对就业毫无影响”，甚至在特定情况下，还增加了兼职工作的参与率。

从1982年开始，资源丰富的阿拉斯加州就通过政府设立的一项投资基金将石油红利无差别地分发给居住在阿拉斯加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发放现金数额随油价等因素波动，从每年每人八九百美元到2000多美元不等。

为了对比该项目实施前后阿拉斯加的变化，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家Damon Jones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经济学家Ioana Marinescu选择了一些1982年之前就业模式和数据与阿拉斯加近似但没有实施现金发放项目的州，人为合成了一个“阿拉斯加”，并与真实的阿拉斯加进行了对比。

这是两者就业率（就业人口占总人口比重）的对比图：

可见，在某些年份，阿拉斯加的就业率高于“合成版阿拉斯加”，某些时候低于后者，但总体上差别不大。也就是说，现金发放对阿拉斯加就业率影响不大。

两位作者还将阿拉斯加的就业情况与“合成版阿拉斯加”里的单个州进行了对比，结果也显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同样，对比劳动参与率（就业和失业人占总人口比重）也得出了类似的结果，这意味着，阿拉斯加的现金发放项目也没有对这一指标产生显著影响。

但在另一个指标上，他们发现了区别，那就是兼职率。从下图可见，与“合成版阿拉斯加”相比，1982年后，阿拉斯加的兼职率明显要高，这说明现金发放项目增加了兼职的比率。

对此，研究人员的解释是，一些人拿到这笔钱后将全职工作换成了短期工作，另外一些此前没有工作的人开始进入就业市场，因为这笔钱可能帮助他们减少交通、育儿等负担。

总体而言，研究者称，“普及型的、无条件的现金发放不会显著降低整体就业率。”

当然，阿拉斯加永久基金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该地区丰富的石油资源，但研究者指出，在加拿大、伊朗等其他地方，带有“无条件基本收入”特征的项目也收获了类似的结果。

在另外一项研究中，Ioana Marinescu同时考察了美国和加拿大负所得税（negative income tax）实验、北美印第安人彻罗基部落的一项赌场分红项目和阿拉斯加的永久基金，并分析了它们对就业的影响。

结果显示，这些项目要么对劳动力市场供给没有任何影响，要么轻微减少工作和收入。其中，阿拉斯加永久基金和彻罗基部落的赌场分红对就业基本没有任何影响，加拿大的负所得税减少了就业，但幅度没有达到统计上的显著水平，作者猜测这可能是因受益者提前退休导致的。

对伊朗自2011年开始的全民现金发放项目的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结果。经济学家 Djavad Salehi-Isfahani 和Mohammad H. Mostafavi-Dehzooei在2017年公布的结果显示，该项目不仅没有减少就业，甚至服务业领域的工作时长还增加了。不过20多岁的年轻人就业工作时间的确减少了，但作者认为这并不奇怪，因为本来伊朗年轻人“与劳动市场的依附关系就很脆弱”，而且很多年轻人可能用这笔钱接受了本来没钱接受的高等教育。

在全球贫富差距扩大、民粹主义崛起和人工智能发展威胁传统就业岗位的时代，“无条件基本收入”的意义不止于经济层面。比如，Ioana Marinescu就在她的研究中发现，加拿大的负所得税、印第安赌场分红等项目还带来了一些积极的社会影响，包括让更多孩子得以入学接受教育、提高了民众的健康程度，尤其是改善了心理健康，以及减少了犯罪率等。

“无条件基本收入”的倡导者之一，Rutger Bregman，将该理念的意义上升到人类的自由层面。他在他的畅销书《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中把它比作为为全民提供的“风险投资”。“无条件基本收入”可以赋予你自由说不的权利，他说，目前，“说不”只是富人的特权，但有了基本收入，你可以自由选择你的工作、选择你生活的地方等等，这才是“真正的自由的样子”。

但是，Bregman也承认，目前的这些实验项目只是开始，毕竟，阿拉斯加的案例，以及加拿大、伊朗等实验，也还只是局限在特定条件下的产物，随着更多实验落地，“无条件基本收入”的负面效应也可能会凸显出来。不过，好消息是，越来越多人开始接受这一理念：盖洛普最新民调显示，48%的美国人支持对全民无条件发放基本收入，而在10年前，这一比例只有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