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极客公园 宋德胜

「我开音乐公司不是为了赚那么些脏钱。」在 2013 年的一次采访中，Spotify 的联合创始人、董事长兼 CEO Daniel Ek 说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有不少音乐唱片公司扬言要撤出 Spotify ，只因对 Spotify 给的收入分成不满意。「我们把 70% 的收入都给了他们，所以我绝没有宰任何人，」Ek 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他没有说谎，即使稳坐全世界最大的流媒体音乐服务商，在创立十年之后，Spotify 仍然没有实现盈利。

流媒体音乐是桩巨难赚钱的生意

2018 年 2 月 28 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官方公布了 Spotify 直接上市的申请文件。在文件里，这家全球最大的流媒体音乐平台曝光了它目前的一些数据：公司流媒体服务已在 61 个国家上线，拥有 1.59 亿月活跃用户，7100 万付费用户。在 2017 年，Spotify 营收近 50 亿美元，比 2016 年增长了 14 亿，但仍然巨亏 14.6 亿美元，这一数据是 2016 年的两倍还多。

流媒体音乐服务是一桩非常难赚钱的生意。在越来越重视版权的国内，只有深谙赚钱之道的腾讯实现了盈利，网易、阿里和百度等流媒体音乐行业的巨头都还在亏损之中。这里尤其要提到网易云音乐，这家近两年飞速成长起来的流媒体音乐平台在盈利的长征上没少费心思，付费会员、数字专辑、广告投放、演出票务甚至电商，能赚钱的招儿网易云都用上了，但还是填不上版权费的巨坑。

Spotify 音乐版权的购买与 Netflix 等视频网站的版权买断不同，音乐服务按照歌曲播放次数支付版权费用，这就是说，Spotify 的用户越多，活跃度越高，相应要支付给唱片公司或独立音乐人的版权费用也越高。

因此，Spotify 虽然营收越来越高，但想要摆脱亏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如很多外媒预测，上市融资之后，Spotify 会入局音乐相关的硬件生意，与苹果、谷歌和亚马逊等大公司正面交锋。

虽然上市之后公司股份很有可能会大幅升值，Daniel Ek 和 Martin Lorentzon 两位创始人也会随之一夜暴富，但他们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据 Spotify 提交 SEC 的文件，Spotify 计划于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不同于普通的 IPO 流程，Spotify 选择了直接上市（DPO），即不在上市前通过银行寻找潜在投资人，直接向股民销售公司股份。此外，为了巩固创始人在公司的地位，在文件中 Spotify 提出了一种名为「受益证书（beneficiary certificates）」的投票权凭证，凭证分配之后，Daniel Ek 和 Martin Lorentzon 两位创始人将拥有公司超过 80% 的投票权。

如此一来，保住了投票权的两位创始人仍然在公司的执行运营上拥有着决定权。即使公司亏损严重，Ek 和 Lorentzon 仍然想把这个事业做下去。Spotify 公司的使命是「让人们随时随地享受所有音乐」，在创立十年之后，这一使命已经有了非常高的完成度，这不仅仅体现在用户数量和活跃度上。伴随着影响力逐渐增加，Spotify 在面对唱片公司时，也有了更多的议价权。至于盈利难、亏损多的情况，如 Daniel Ek 在采访中所说，是他在公司创办之初就做好心理准备要面对的。

当技术遇上音乐

和许多互联网传奇一样，Daniel Ek 从小就表现出对计算机技术的天分与痴迷，当然，还有商业头脑。因为长期泡在家里的电脑上，Daniel Ek 渐渐自己琢磨出了网页的制作方法，很快有了第一桶金。Ek 大学也没闲着，几番创业之后，他开始意识到，如果没有一个让他能够有激情坚持到底的项目，这一切纯粹的生意都是毫无意义的。也正是这时，Ek 心里萌生了创办 Spotify 的想法。

这个想法与一个曾经昙花一现又臭名昭著，但却有着非常深远历史影响的网站有关：Napster。还记得电影《社交网络》里帮助扎克伯格把 Facebook 推向全国乃至全世界的那个破产企业家吗？Sean Parker，他就是免费音乐下载分享网站 Napster 的创始人。

Napster 上线三年左右就因为频繁的版权官司而被迫关闭，但这短短的三年已经足以让它成为「互联网魔法」的代名词之一。在当时，人们想听歌还需要购买正版的音乐专辑，CD、MD 以及更早的卡带都非常流行，但 Napster 的出现极大地影响到了使用互联网的年轻人听音乐的方式。

Ek 就是其中之一，「你想想过去，人们现在听的音乐要比以前多得多，而且音乐的喜好也丰富了许多。」在一次采访中，他回忆道，「偷来的东西比你合法获得的东西还要好，那可能是历史上头一次。对我而言，这是我最终进入音乐行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Spotify 想要解决的正是这个问题。」

虽然对这一代互联网的尝鲜者而言，Napster 成就了一件大好事，但对音乐行业而言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受盗版网站的影响，全球音乐版权公司和音乐人的收入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整个行业都遭受到了非常迅猛的打击。

尤其在 Ek 的故乡瑞典，音乐行业的营收下降了超过 50%，「我意识到，单单通过法律是无法解决盗版问题的，法律当然有用，但它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创造一种比盗版更好用，同时能够给音乐行业提供酬劳的服务——于是就有了 Spotify。」

2008 年，Spotify 最先在瑞典上线，2012 年，解决了版权问题的 Spotify 得以登陆美国，随即迅速席卷了全球互联网世界。

音乐行业重现生机

2016 年，人们在流媒体音乐服务上的消费占据了整个美国音乐行业消费额的 51%，首次超过了传统营收模式，这其中，Spotify 占据了多数。因为这一原因，Ek 被行业权威媒体 Billboard 评选为音乐行业权力最大的人，位列 Power 100 榜首。

「自 Napster 大幅削减了唱片销量以来，音乐行业头一次呈现出增长的态势，这种命运的扭转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个人：Spotify 的董事长兼 CEO Daniel Ek。」Billboard 在奖项下如此写道。

过去几年，流媒体音乐服务已经成为了人们消费音乐最主要的渠道。据美国唱片工业协会（RIAA）发布的数据，2017 年上半年美国音乐行业收入有 62% 来自流媒体服务，这意味着流媒体真正成为了音乐行业营收的大头。同期数字专辑的销量有所下降，但流媒体音乐服务的营收却大涨了 48%，并且流媒体的各项营收都打破了之前的记录。

不仅仅体现在销量上，真正让人们对流媒体改观的是来自权威奖项的认可：在 2017 年的格莱美颁奖典礼上，仅在流媒体上架的音乐专辑 Coloring Book 拿到了「年度最佳说唱专辑奖」，其所属歌手 Chance the Rapper 更是拿下了「年度最佳新人」的大奖。

虽然仍有一些歌手对流媒体「免费+会员」的模式抱有不满情绪（曾从 Spotify 撤出并对其大肆批评的美国流行歌手 Tylor Swift 在流媒体平台上延迟上架了她的新专辑），但大多数艺人和唱片公司都已对「流媒体平台是音乐行业的未来」的观点表达了认可。

手握越来越多的用户和营收，Spotify 在面对唱片公司时也有了更多的议价权，这时 Ek 则表现出了他强悍的一面。在面对 Tylor Swift 等流量明星人的不满时，Ek 表现出了一反常态的强硬，他坚决维护公司「免费+会员」的商业模式，保证用户免费使用产品的权利。在与全球最大的唱片公司环球音乐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谈判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当 Spotify 支付给唱片公司的费用达到一定水平时，Spotify 可以削减版权费用，同时环球音乐也有权在音乐发布之后两周再上线 Spotify 的平台。

谈判结果虽然看起来还算公平，但外界广泛认为是 Spotify 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因为唱片公司绝不希望用户能够免费听到他们的音乐，他们想要所有的粉丝都去购买会员服务。但在面对这些老牌的唱片公司们时，Ek 和 Spotify 没有退缩，他们坚守着自己的商业模式，也为用户保住了免费听音乐的权利。

创业十年，Spotify 仍是一家非常有活力的公司，即使身后有 Apple Music 等一众新入局的强悍竞争者，Spotify 仍然保持了相当高的扩张速度，无论在上市之后，它的成长步伐会怎样，Ek 创立 Spotify 的初衷已经基本达成，他真的凭一家公司的力量改变了整个行业，并带领这个行业朝着一个值得期待的方向发展。在互联网与传统唱片厮打之后两败俱伤的战场上，Ek 把那片废墟清理出来，建起了一座欣欣向荣的城邦。

「我并不是发明者，但我也许是那个蠢到试图以传统的方式打破体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