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生态系统可能是产品型的(如高通生态圈),也可能是功能型的(如阿里巴巴生态圈)。生态系统中的各单元可能同样是生态型的。
作者:王明春
商业世界正在加速生态化,原因是,商业生态模式巨大的和继续增长的红利,使其在对传统模式(即所谓的一体化模式)的竞争中具有了摧枯拉朽的能量——这也是近20年来许多新型企业可以快速崛起,而传统型企业毫无悬念的日渐没落的背景。
商业生态与企业商业模式之间,是一种反身性(Reflexivity)关系。从经济学的角度看,企业的商业模式是对商业生态模式红利的创造与实现。商业生态模式红利,是方兴未艾的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根本评价标准和设计导向。没有红利意义的商业模式创新是无效的——这也是许多所谓的商业模式创新企业(尤其是在互联网领域)在“烧钱”结束即归于消失的原因。
商业生态模式红利,本质上,是一种结构红利,是一种新商业系统结构相对于传统结构的优势,是对一个产业或多个产业,甚至全社会企业资源和能力进行开放重组和融合再造所创造的新价值。下面,从商业生态模式的结构刻画入手,对模式红利进行说明。
一、商业生态模式的结构
最能表达商业生态模式的也是其结构(包括规则),这是一种分散式增强型结构。上海智栈企业管理事务所构建了一个简单抽象的系统模型对这种结构进行刻画,并将该模型命名为“智栈模型”。
以高通(Qualcomm)手机生态圈为例:高通公司是价值基础平台,开发和经营手机产品中具有共性基础价值的部分(芯片及软件解决方案);华为、联想、三星(Samsung)、LG、海尔、小米等等公司是产品经营体,在高通的芯片及软件解决方案的基础上,集成产业生态(或说产业链)资源,开发和销售针对细分市场的手机终端产品;富士康、京东、阿里巴巴等,是功能单元体或平台,承载和代理手机的组装生产和线上销售等运营性功能模块或功能片段。此外,还有产品经营体外围不同级别的零部件开发商(可以理解为是价值基础平台亚型或产品经营体亚型),和散布系统中的“创值因子”等。各类主体构成一个共生、共创和共享的价值秩序系统。系统是开放的,主体之间的规则是市场规则。
相对于传统企业而言,生态系统中的“企业”的功能是不完整的,正如腾讯(Tencent)公司总裁马化腾先生说的“现在我们(指腾讯)真的是半条命,另外半条命属于合作伙伴”。每个主体仅承载其最具优势的功能部分,主体之间彼此协同和相互增强——“所有的你都让我变得更强,所有的我都让你变得更有效”。
商业生态系统可能是产品型的(如高通生态圈),也可能是功能型的(如阿里巴巴生态圈)。生态系统中的各单元可能同样是生态型的。从企业的角度看,一家企业可能同时参与多个(层级或维度的)生态圈,并分别承载不同的功能。
分散式增强型结构是商业生态世界的基本结构和最终的稳定形态。一个商业生态系统在演变过程中可能会经历多种形态,但方向都是更趋向于分散式增强型结构形态,并在达到这种结构形态后相对地稳定下来。正如高通公司曾经对无线通讯领域的预言:“无线通信领域的下一个演进方向将会是较少的竞争技术的互相竞争,而更多的是各种互补型技术的共同合作,从而达到无缝、同时在线的连接。”
二、商业生态模式的三大红利
商业生态模式的结构优势,又随着“连接”技术(包括信息与互联网技术)和物流技术的发展与成本下降而进一步增大。商业生态模式红利可归为三类:
1.平台红利
平台,是生态系统形成和发展的引擎;另一方面,商业的生态化发展,成就了平台型商业模式及企业主体。平台=共性基础部分+平台化经营模式。商业生态系统中的平台可简单分为两类:(1)要素型平台,如高通(芯片与软件)、迪士尼(品牌)等,承载生态圈中对产品或业务竞争力起决定性作用的共性基础要素的开发与经营;(2)功能型平台,如富士康、亚马逊、阿里巴巴等,承载生态圈中某项运营性功能中共性基础部分的建设与运作。要素型平台也可称内容型平台,功能型平台也可称管道型平台。苹果公司的App Store则是一个要素和功能的集成型平台:应用软件开发的共用基础技术和设备+开发者和用户之间的“连接”功能,实现了内容又即管道的自我加强。
在商业生态的世界里:就内容而言,任何一个领域的任何一种有竞争力的商业要素,如技术、品牌、软件、数据、零部件和产品等等,都可以通过提高其共用性和可开放性走向平台化经营;就功能而言,从研发到市场的完整链条上的每一项运营和职能性功能,都有可共用部分,都有可共用领域,都有平台类主体的生长空间,典型的如市场功能,由于共用度高,更成了平台类主体大量滋生和攻城略地的疆场(如在电子商务领域就衍生出C2C、B2B、B2C、O2O、P2P、M2C、B2M、B2A等等各种所谓的平台),而且,某一大项功能可能又是多平台构成的功能生态,如电子商务功能下,又分化出营销平台、交易平台、支付平台、物流平台等,营销再分化出搜索类、社交类平台等。
随着“连接”和物流技术的发展,商业生态系统趋于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复杂,在不同维度和层次上,可圈设的有效生态圈和平台的数量甚至呈指数级增长;另一方面,平台覆盖的范围可以不断扩大,平台的商业价值也同步放大。
平台,可以理解为是对生态圈中各主体共性部分的集中代理,换个角度,也可理解为:平台使得所有参与主体都成为其价值的实现“管道”,成为其价值的商业化经营体系的组成部分。借助生态“杠杆”,平台类主体实现了其价值的最充分商业化,并因为有“1对多”的谈判优势而分享了商业生态模式红利中的大部分,成了生态圈中最具赢利能力的主体。商业的生态模式时代,也可以说是平台模式时代。
2.效率
商业生态化的一个同步运动是企业“间”的专业分工,这产生了与劳动分工同样的效率的提高,换句话说,产生了新效率,包括:
(1)单体效率。相对于传统企业,商业生态系统中的“企业”的功能组合减少了,这一组织变化降低了每一个企业的复杂性,加之系统的“杠杆”作用,企业很容易实现专业规模经济,英特尔、高通、富士康、迪士尼、小米、华为(手机业务)和阿里巴巴等公司都是专业规模经济的典型;同时,也更可能形成专业创新的氛围和条件,更容易取得和应用专业创新成果,专业提升速度和专业产出质量较传统企业自然都是大为提高。
另外,还提高了企业中“人”这一要素的效率,进一步有效的释放了“人”的企业家精神和创造力:系统(包括企业系统)变得更“碎”了,系统内的规则更市场化了,各主体的价值创造、价值评价与价值分享实现了真正的统一,强激励、强约束得以实现。在日益知识化的时代,该要素效率释放出的能量无疑是巨大的,而且会越来越大。
(2)系统效率。单体效率也是系统效率的构成,除此之外,商业生态模式下:减少了社会在相同功能上的重复建设,相同知识的重复开发;增强了所有参与主体的功能,尤其是,“企业”所有不具备的功能却又都是最强的;提高了对社会知识的利用率;提高了领域的创新和进化速度等。
这里摘录若干对高通商业模式的评论片段,直观的描述商业生态模式的系统效率:高通很好的把研发技术通过专利授权模式迅速的转化为商业成果,然后迅速的服务于社会;高通还通过与其他第三方进行交叉授权,使众多芯片和软件客户能够在终端和系统设备中使用这些专利,降低客户的知识产权成本,并将业界的知识产权纠纷降至最低;高通的商业授权使无论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都有机会利用它们自己无法有效开发或只能自己高成本开发的技术,在高通技术的基础上建立产品增值开发的能力,从而加速产品上市的进程,这特别有利于中小企业进入市场或者采用新技术以满足市场的某些特定需求,从而带来了行业更加激烈的竞争,激发整个无线产业的活力和动力,并不断开创更好的用户体验;不断降低的手机价格、增强的功能和更大的销售量都在CDMA2000和WCDMA技术领域清晰地体现,最终受益的是芯片供应商、设备生产商、网络运营商和最终用户;高通努力通过其低成本芯片产品的开发推动了手机价格下降,而低成本手机帮助授权厂商更好地进入消费者收入和手机渗透率都较低的新兴市场,今天,发展中国家越来越多的人们以之前想象不到的速度使用移动通信和互联网。
3.商业版图的扩大
商业生态“杠杆”的存在,降低了做“企业”的门槛,参与商业世界的“企业”范围得以扩大,直至扩大到个人,即个人也可作为“创值单元+分享账户”参与到商业生态系统中,经营自身的特殊价值,典型的如创客、苹果App Store上的个人开发者,等等——更多的资源和主体可以直接参与进来,商业版图的供给侧得以扩大;而且,在知识分散的世界,供给侧的碎化和扩大,带来的不仅是规模,还有质量和更好的消费体验。
另一方面,生态模式增加了供给,提高了供给侧的效率,降低了产品和服务的成本,更有效的回应了需求的差异性,从而吸引了更多主体进入消费者行列,商业版图的需求侧也得以被刺激和扩大。
同时,连接和物流技术的发展,还方便了更多的供给和消费者(如中国的农村居民)进入商业系统,这又为商业生态的生长打开了更大的空间,加速着商业版图扩大的进程。
生态模式红利吸引越来越多的主体加入到对商业世界生态化进程的创造之中,其中,符合逻辑的商业模式创新者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如:手机行业的后来者高通公司使诺基亚(手机业务)和摩托罗拉移动(Motorola)等曾经的行业巨头落到了被收购的田地;英特尔公司,这一PC产业的缔造者之一,由于一开始就是践行这种模式,因此竞争者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同时,这二者也使PC和手机芯片均实现了“摩尔定律”(Moore’s Law)速度的技术进步和应用普及;中国的阿里巴巴集团、华为(手机业务)和腾讯等越来越多的公司借助生态“杠杆”,都很好的把握住了自己的商业机会,并且已经能够精于从整个产业和生态圈的发展中更多的受益。
商业生态模式早已存在,最早的成功、成形的商业生态是有一定政府主导色彩的日本综合商社,也正是借助综合商社模式的优势,一大批日本企业在二战后快速崛起并全球化。19世纪7、80年代兴起的外包和全球采购风潮;19世纪90年代,全球大型软件公司在软件的行业应用和市场推广上的合作伙伴模式,则可以看着是商业生态模式的自然演化,都成就并继续成就着相关产业的发展和企业的扩张。
比较优势的力量,推动商业生态模式一边在向各产业领域和区域经济系统快速渗透;一边从之前的企业的市场、生产等功能领域向技术和研发功能领域渗透,那些主要由技术驱动产业及其中的企业,如波音、杜邦、宝洁、雀巢公司等,早就在有意识的打开企业研发围墙,中国的华为公司最近也开始反复强调“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一定要开放,炸开‘金字塔尖’”等,意图构建生态型的技术创新模式。
作者王明春,上海智栈企业管理事务所创始人&首席顾问。原文发表在《企业管理》2017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