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上周硬糖君拜访友人，他家里摆在书架最高位置的，不是茅奖诺奖作品也非四大名著，而是封面老旧、配色艳俗的《玉蒲团之偷情宝鉴》。

硬糖君呵呵一笑：“此片乃舒淇主演乎？”友人摇头道：“舒淇演的是《玉蒲团》系列的第二部”。两人惺惺相惜，竟将其收藏尽数索阅，意犹未尽之际感慨：当今岛国片大行其道，香港三级只停留在一代人的回忆里，实在可惜！

那些年，谁没有觊觎过那些风月电影中的肉体？当我们小心掩藏以免被老妈查抄，其时少年游。当我们将碟片正大光明贡在案头，欲说已还休。

原来只有偷偷看，才能看出三级片的好处。到了理直气壮的年纪，反而索然。

曾经东瀛难为水，除却番号不是云。阈值升高的同时，愈觉现实的空乏。回望来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香港三级，才是性启蒙的里程碑。

一

三级片被称为香港“特色”。1987年11月11日（你们看，就是为光棍准备的）香港政府成立电影分级制。由此，年满18岁以上才能看的“咸湿片”,得以名正言顺以“三级片”类型公开在电影院上映。

制片方也是相当响应“分级”号召。新法例实施后两个月，200部送检影片中，超过半数都是三级片。

在分级制催生下，1990年代初，三级影院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高峰时期，全港三级影院的数目多达40所以上。

在香港的三级片中，如曾获香港电影金像奖的张之亮导演的《笼民》，古天乐主演的《豪情》，尔冬升导演的《色情男女》，王家卫导演的《春光乍泻》、《爱神》和关锦鹏导演的《蓝宇》，以及陈可辛导演的《三更之回家》，杜琪峰导演的《龙城岁月·黑社会》等，就都因粗口过多或同性恋题材等问题被列为第三级片。

或许因暴力、或许因色情、或题材敏感。可见，其“第三级片”的名称，更多的仅是一种观赏对象上的区别而已。

真正的色情影片，香港人称作“咸片”。其实早在20世纪60年代末期就已在香港滥觞，如李翰祥导演的《无情的情人》、《宫闱情变》、《红楼梦》等，何藩导演的《聊斋艳谭》、《我为卿狂》等，麦当雄导演的《玉蒲团之偷情宝鉴》、《三度诱惑》等。

这一阶段的代表要属1978年上映的《红楼春上春》，张国荣在其中奉献了青涩演技和大量少儿不宜镜头。

据说因为没有仔细看剧本和酬劳不错，张国荣稀里糊涂的拍完。多年后，张国荣红透香江，媒体忙不迭地发掘他的猛料。朋友劝他买回全片版权，张国荣付之一笑：“管它呢，也好让大家看到我以前受过不少委屈，捱过不少苦。”

1990-1993 年，香港更是出现短暂的情色三级电影风潮：

以《三度诱惑》（何藩，1990）、《卿本佳人》（杨志坚，1991）、《玉蒲团之偷情宝鉴》（麦当杰，1991）、《蜜桃成熟时》（张肇麟，1993）及《挡不住的疯情》（韩伟达，1993）等电影为代表的三级情色片在数年内相继问世，并取得相当可观的票房收益，在全年香港电影票房榜上亦时有名列前茅者。

90年代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同样也是三级片的黄金时代。

其时，舒淇、邱淑贞、叶玉卿、李丽玲、翁虹、徐若萱等人相继走入我们的眼帘，惊艳了年少岁月。黄秋生、徐锦江、吴启华等陆续展露雄风，，也蹉跎了无数念书时光。

二

三级片，作为香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与其特定的文化空间和人文趋向连接在一起。这种本土化的制作是香港电影人身处东西文化交汇处那种融合的、非主流的、探索禁忌情感体验的社会心态的缩影和折射。

不可否认绝大多数三级片皆为艳俗滥造、毫无价值的矫情低劣之作。即便影片中玉体陈香、肉搏激战、声色流淌，极尽感官刺激之能事，终因匮乏灵与肉的完美交融和高雅的美学境界而沦为商业电影的流星，转瞬即逝。

但并非所有的三级片都龌蹉、粗糙、滥情，不值一提。硬糖君本着学术交流的角度，特将浸淫多年香港电影的经验提炼，精选出六部精品，以馈诸君。

排名第六的乃是1996年的《惊变》，温碧霞、任达华主演，邱礼涛导演。玄之又玄的情节和温美人破天荒露点的噱头，是本片入选的两大理由。电影线索盘根错落、疑云密布、透露出希区柯克式的特色，情色完全为情节服务，没有喧宾夺主。这一点，在三年片中难能可贵。成熟美艳的温碧霞惊情一脱，艳惊四座。

第五名是1998年的《玉蒲团3之官人我要》，主演目前影史留名的只有徐锦江一人而已。此片故事牵强，但三位女主演风姿绰约、魔鬼身段，糅杂纯情、狂野、魅惑，称为美好肉体的“满汉全席”亦不为过。

第四名是1996年的《新金瓶梅》，男主单立文堪称“西门庆专业户”，自1989年的《潘金莲之前世今生》开始饰演西门庆开始，他一共出演过五次西门庆。分别是：

《潘金莲之前世今生》1989、《金瓶风月》1991、《少年潘金莲》1994、《恨锁金瓶》TVB剧集1994、《新金瓶梅》1996（因1995年版本《金瓶梅》同时发行了电视和电影版本，故有六次出演西门庆一说）对水浒故事更为情有独钟的是，在1993年《水浒传之英雄本色》中与王祖贤、梁家辉合作时，单立文还饰演了“高衙内”一角。

2013年的《我是歌手》，如果不是字幕打出：贝斯手单立文。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隐身在歌手背后的乐手是香港最好的贝斯手之一。与曹查理的猥琐、徐锦江的凶悍形成对比的是，单立文的银幕形象风流倜傥，狂狷邪魅。西门大官人是那个粉红旖旎的三级片时代不可忽视的重要标志。

第三名是1998年的《强奸2之制服诱惑》，严格意义上来说本片只能算2级半，朱茵摄魂夺魄的眼神、挑逗的自摸、不用纵情裸露便可使观影者欲火中烧、不能自拔。

第二名是1995年的《慈禧秘密生活》，邱淑贞、梁家辉、于荣光主演。以晚清的宫闱秘闻，搭配慈禧和六王爷的叔嫂禁锢之恋，配以大胆的情色镜头。与《满清十大酷刑》可并列清装三级的双姝。

第一名是大名鼎鼎的《玉蒲团2之玉女心经》1996，李丽珍、舒淇、徐锦江的三角组合。舒淇虽然表演生涩，但朱唇微启的她的眼眸里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惑。片尾舒淇与李丽珍两位女主肉搏的画面，更是硬糖君多年不能忘怀的经典。

玉蒲团三部曲可谓香港三级片无法逾越的高峰。1991年,系列的开山之作《玉蒲团之偷情宝鉴》,以三千多万港币的票房收入,引领了三级片黄金时代的风潮。其实，这里面还有一段将错就错造就传奇的轶事。

“玉蒲团”根据清代小说家李渔的章回小说《肉蒲团》改编，当时为电影取名时,手下的员工“凭音而书”,将“肉”写成了“玉”,导演萧若元也懒于纠正员工的错误，将错就错取名“玉蒲团”。

三

2011年，3D三级片《肉蒲团之极乐宝鉴》在香港上映首周周末,票房已达1310 万港币,逼近1991年曾经创下香港三级片票房纪录的《玉蒲团之偷情宝鉴》3000多万港币的票房总收入。

该片最终票房为4100万港元。当年大陆观众组团赴港“看片”的冲劲历历在目，3D《肉蒲团》是香港三级片一次回光返照式的成功。大多数观众，尤其是大陆影迷，“朝圣”的心态多于“看片”。

过了爱看片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再去电影院看片，只剩下朝花夕拾的矫情。不过是完成宅男一份卑微梦想：那些年，藏在D盘里的片儿，终要到大银幕再撸一遍。

3D《肉蒲团》曾在日本、韩国、内地、台北满世界的找演员。有人质疑他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就地取材?”导演有些无奈，“现在要让你提一个演员出来,愿意在大银幕上脱衣服，又有演技，有谁?

在香港三级片黄金的90年代，叶玉卿、翁虹、叶子楣、陈宝莲、舒淇……能列出一堆香艳又卖座的明星名单。现在只有舒淇还在江湖，却也没有理由再做。最后，“肉蒲团”选择了日本AV女星原纱央莉、周防雪子作主演。

缺乏鲜活的肉体只是表象，真正让三级片衰落的是市场变化。90年代中后期，港产三级片一味追求“短、平、快”,粗制滥造、重复卖弄过时的噱头,观众新鲜感消失。加上家庭影院的普及，很多人更愿意在家欣赏来自日本、欧美等国家真刀真枪的 AV，港产三级片风光不再。

硬糖君偶然找到了，演员吴家丽在香港三级片最火热的1992年的一句谶语，几乎切中了香港三级片的要害：

“香港仍未有一个好的电影组合可以拍出有水准的情欲片，而现今本地的三级片也只将焦点放在暴露之上，完全不是认认真真那回事”。

2007年，李安的《色戒》上映,累计票房超过4000 万港币，被港人戏称为三级片“最后一剂春药”。2011年3D《肉蒲团》，累计票房4100万港币，看似士气大振，实则回天乏术。

3D技术让三级片的感官刺激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搭配传统的90年代式夸张剧情和表演，不少人没忍住笑。

我们好像不再需要三级片了。它们完成了一代人青春的性启蒙任务，魅惑的眼神一瞥，春梦了无痕般消失。但在夜阑人静的某个时候，那具叫不上名号的鲜活肉体仍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