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家与中国东北农村的精彩故事

《东北游记》整本书中,迈克尔·麦尔扮演的是不仅是一位中国女性的外国夫婿,一位到东北农村长期居住、好与当地百姓交谈的“话痨”,而且也是一位忠实的、带着善意与宽容的历史和现实状态记录者。

 |  郑渝川

所评图书:

书名:《东北游记》

作者:(美)迈克尔·麦尔

译者:何雨珈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年1月

美国作家迈克尔·麦尔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后,报名参加了美国“和平队”志愿者,由此开启了他的在华奇妙旅程。他先是到了四川学习中文,兼做英语外教,1997年搬到北京,在胡同里生活了十年,取了个中文名字“梅英东”,并继续在清华大学学习中文。这期间,他开始纪实文学写作,为《纽约时报》、《金融时报》等欧美著名媒体撰稿,向世界展现处于时代激烈变迁进程中、并依旧带有神秘色彩的中国。迈克尔·麦尔曾获得古根海姆奖等多个知名写作奖项。

在北京生活期间,他邂逅了自己的伴侣,一位中国东北的女孩,这本书里,迈克尔·麦尔更多的是用弗朗西斯这个英文名称呼自己的妻子。弗朗西斯的老家位于吉林省辽源市,算是城里居民,但出生时恰好碰上计划生育政策出台,所以弗朗西斯就被安排放在母亲的乡下老家长大。谁也没有想到,在迈克尔·麦尔跟弗朗西斯结婚后,前者作为一个美国人,会在离开北京之后,跑到东北农村给住了下来。

对于今天生活在中国南方的很多年轻人来说,东北农村给人的印象不过是,二人转(小品)、好吃的大米,以及寒冷无比的天气。迈克尔·麦尔首先领教了东北冬天的严寒,他为当地学校当无薪外教,把更多时间花费在研究挖掘东北这片土地的历史之上。麦克瑞·麦尔喜欢中国东北农村,“(东北)爽脆的口音,拉长的腔调,土豆酸菜、猪肉饺子和彪悍不失低调甚至游戏古怪的民风”,跟他的家乡美国明尼苏达颇有些类似。

进入教科书的东北历史,19世纪之前的记述很多时候没有被人跟东北这片土地联系起来,例如多个少数民族政权和军事集团在白山黑水之地的崛起,以及更早之前发掘出的早期人类活动的遗迹。东北历史更多情况具体对应的是1840年之后,这片土地逐渐成为远东区域内大国激烈竞逐的焦点,并因此带来了急速的工业化、城市化和农垦开发,加之18世纪之后中国华北等区域一些省份民间自发兴起的东北移民浪潮,让东北在20世纪前期就已经呈现出开发程度并不亚于欧洲和日本的繁荣景象。当然,这种相较于中国广东、上海、京津之外其他地区更早的工业化、城市化起飞,带给东北的影响并不完全是积极的——无论是20世纪前期(日伪统治阶段、国民政府统治时期),还是1949年之后(人民共和国时期),东北创造并输出了可观的产业价值,而较早完善确立的工业结构和人才培养及使用模式被长期固定,使之较难拥抱新的技术潮流。

迈克尔·麦尔笔下呈现的东北城市(游览期间)、农村(居住于弗朗西斯老家荒地村)景象,鲜活真实,不同于部分作家对于包括东北在内的国内各区域农村、城市灰色色调式的描绘,而是用异域来客的视角,一一陈述东北城乡的世俗人情,始终致力于捕捉东北这块大地上普通人的昂扬、奋发和智慧,让人读来能够心领神会,看到东北发展走好的希望。对于东北城乡不同区域因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呈现出的发展状态和问题,普通居民因生活视野所限对一些问题表现出的有限认知甚至无知,迈克尔·麦尔也没有像其他某些作家、异域访客那样抱以嘲弄。

《东北游记》整本书中,迈克尔·麦尔扮演的是不仅是一位中国女性的外国夫婿,一位到东北农村长期居住、好与当地百姓交谈的“话痨”,而且也是一位忠实的、带着善意与宽容的历史和现实状态记录者。进入21世纪,东北农村的百姓对于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外国人,不仅没有表现出排斥,而且还相当主动的予以接纳,包括弗朗西斯的亲戚,以及荒地村、周边村子的其他乡亲,还有城里、镇里的政府工作人员。迈克尔·麦尔住在荒地村,像普通村民那样走亲访友,他耐心的向遇到的每个人解答他的身高、生肖等问题,畅谈了解东北的历史文化、民俗传统,并一步步加深对于荒地村发展前景的了解。

迈克尔·麦尔居住在荒地村期间,村子里的农户正在面临艰难而多少有些被动无奈的选择。一家农业产业化开发的龙头企业打算把整个村子及周边区域都进行“打包”开发,将农户居民都迁入到高层楼房,然后集中土地进行成规模开发。这种开发思路在近年来颇受支持,被认为是破解包括东北在内国内许多地方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外流、劳动人手不足,农业开发效益下降及威胁粮食安全的多重困境的良好出路。除此之外,农户集中居住,还可以实现集中供暖,降低农户分散采暖所制造的严重污染。但在农户看来,因为分散到每一户农户手中的土地可以产出粮食、蔬菜,进行畜禽养殖,就免除了一般的生活支出,再加上近些年惠农政策降低了农村水电气的费用价格,这使得迁入高层楼房生活、产生多项更高生活支出的选择,就显得不太具有吸引力。出现并长时间住在荒地村的迈克尔·麦尔,显然给了有意整体开发村子的龙头企业以及基层政府以压力,后者们因此降低了向农户施加的压力,并试图游说迈克尔·麦尔认同其开发思路。迈克尔·麦尔当然觉得土地流转有助于提高东北农业开发水平,提高东北农村农民所能获得的生活福祉,让中国的农民能够像美国农户那样过上更好的日子,但始终坚持基层政府和企业应当尊重农民的选择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