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的吉祥之花这次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吉祥。
“我恨透了突尼斯,这个国家让我无事可做。”
2010年底,由于突尼斯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年轻人对现实失望和对前途感到渺茫,引发了大规模街头游行,最终导致阿里政权倒台。
因突尼斯国花为茉莉花,因此这次革命被命名为“茉莉花革命”。
茉莉花被突尼斯人视为吉祥之花,无论男女都会佩戴
革命成功了,但六年过去,突尼斯并没有解决革命前面临的问题。下面的这三个故事讲述了突尼斯普通百姓的经历,高失业率和极端思想的渗透仍困扰着他们…
归来的士兵
迈赫迪读电机工程专业,今年26岁,本该有份体面工作的他却一直待业在家。
茉莉花革命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改善突尼斯的经济状况,相反,失业率竟然攀升至15%,对于年轻又充满理想的迈赫迪来说,每天游手好闲地混日子太痛苦了。
迈赫迪曾试着做些零工,但一个月也开不了几次工,“那时,我恨透了突尼斯,这个国家让我无事可做。”
于是,就在茉莉花革命的第二年,迈赫迪越过边境,来到了利比亚,加入了恐怖组织“伊斯兰国”的“圣战”。
突尼斯的邻国
安全情报咨询机构苏凡集团去年公布的数据显示,约有六千名突尼斯籍战士来到叙利亚作战。
“我发誓,90%加入恐怖组织的突尼斯人——尤其是我周围的人——都是因为无事可做。”迈赫迪愤愤地说道。
在“伊斯兰国”,迈赫迪每个月能领三千美元的工资,高工资成为吸纳新兵的主要手段,“恐怖分子也知道,我们要用这些钱养家糊口。”迈赫迪说。在恐怖分子的训练营里,周二到周五他要接受射击和体能训练,做例行的祷告,闲时能踢踢足球。
但他也开始思念母亲,“妈妈经常给我写信。”迈赫迪说。他的母亲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迈赫迪的哥哥马尔万在2003年去了伊拉克,2007年后就音讯全无。
“我不能再让她难过。她已经60岁了,我不能让她孤单一人,所以我回来了。这是我回来的唯一理由。”
回到突尼斯后,迈赫迪借了些钱,开了一间金属加工厂。生意谈不上好,但他说再也不会回利比亚。
丧子的母亲
2013年10月的一个早晨,纳齐哈正在外面洗衣服,她错过了那通电话。
电话是纳齐哈的女儿接的,“小妹妹,开心点,穆罕默德现在可是一名烈士了。”
茉莉花革命爆发前,穆罕默德在利比亚首都黎波里一家酒店做西式糕点主厨。革命爆发后,穆罕默德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家里,家人打过去手机是关机的。
再来电话时,穆罕默德已经到了叙利亚。
“妈妈,我发誓,我一定会回去的,到时候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的。”穆罕默德说。
穆罕默德再也没回来。如今,家里的客厅里挂着两张巨大的穆罕默德画像。
纳齐哈从来没想过她的儿子会加入“伊斯兰国”。穆罕默德总是能给家人带来欢笑,喜欢小动物,喜欢看《大力水手》和《狮子王》;高中毕业后,他就开始工作了,学习烘焙甜点。空闲时,他会拿着做好的三明治到街上卖。
“他去世之后,房子都静了,墙也在哭泣。”
纳齐哈有过自杀的念头,想过自杀的方式:用头撞墙,撞上飞奔的汽车,或者自焚。但她最终说服自己不自杀,因为她只是接到一个电话,没有收到过儿子的死亡证明,他可能还活着。
但是等待消耗了她的精神:“我一个人,很无助,我是一个人在战斗。”
为了继续等待儿子,纳齐哈加入了一个名为“前线的女人”的组织,那里会员的亲人都加入了极端组织。和别人分享她的故事不能让儿子回来,但能帮助她减轻伤痛。
失业的大学生
在赤贫的卡巴里亚省,阿哈姆德· 萨西正坐在自家杂货店里用电脑。
他31岁,是政治学专业的硕士。
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商品:面粉、面包、果汁、泡泡糖、纸尿裤、洗发露、彩带等等。附近的人们喜欢聚到他的店里,听他聊国家的问题。
“茉莉花革命的口号是工作、自由和民族尊严,”萨西说,“所以革命不仅仅是为了政治自由——是年轻人在争取他们的工作权利,但当政者却对我们的要求不闻不问。”
31岁的阿哈姆德· 萨西
在突尼斯,有六十多万人没有工作,近三分之一的大学生失业,而萨西正是其中一个。
“你有梦想,有学识,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正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却发现你面前的门都被关上了,社会上没有你的用武之地,这时你就会变得十分沮丧。”他说。
萨西不担心大量国外的突尼斯极端分子有一天会回国,他担心的是未来仍会有大批突尼斯人被恐怖分子洗脑。
年轻人失业率居高不下,伊斯兰极端思想变得容易渗透,警察藉由反恐的名义暴力执法,又带来了新的民怨,极端思想于是更可趁虚而入。
“突尼斯想要反恐,反极端主义,首先要反失业率、反无知、反贫穷、反贪腐、反暴力、反非正义,这些是极端主义的土壤。”萨西说。
革命并没有让政府倾听到人民的呼声,执政集团趁机完成了权力交替,突尼斯的吉祥之花这次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吉祥……